一觉醒来已经九点, 身边床铺是空着的,阮思澄知道邵君理早起来工作了。
她把衬衫扯了扯, 到主卧的盥洗室洗脸刷牙,想起昨晚那个事儿,即使脸皮厚如城墙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早上好像一直做梦……
刚把自己拾掇干净, 微信语音响起来了。
阮思澄一看,发现是她姑,接了。
两人先是扯淡半刻, 姑姑随后切到“正事”, “思澄,还没对象儿呢?”
“呃……”都没告诉爸妈, 肯定不能先告诉她姑。
在楼下的邵君理感觉到了一些动静, 上来推门, 发现阮思澄正在跟人音频通话,刚想出去,便见对方冲他招了招手, 于是彻底打开房门,走到床边默默坐了。
姑姑不知,还在讲“得抓紧了, 岁数不小了, 一过30可难找了。”阮思澄姑絮絮叨叨, “前几天你姑父遇到中学同学, 人儿子在扬清集团, 33岁, 当小主管,管三个人,你姑父说让你俩见见……人儿子一听说你现在的这个情况,就不想见了——马上30,在创业,女强人,不能顾家,哎。最后姑父强让人家先看看照片,人家才说要见见。”
“……我不想见。”
“姑看条件还挺好的……”
“知道知道,扬清主管……管三个人……这个岁数挺出色了。”阮思澄看投资爸爸,二人眼神温柔交缠。
“虽然现在不太喜欢你开公司这个职业,但结婚了,肯定也会伸手帮忙做家务和带孩子的。”阮思澄的这个姑姑,人特别好,嘴特别不会说话,想啥说啥。
“哎呀不用……何必勉强……我能找到更合适的,喜欢看我天天折腾的。”
“那不就得条件差吗。他条件差,靠老婆养家,当然喜欢看你天天折腾了,但条件好,能自己养家,肯定……”
“……”阮思澄早发现了,在上一辈人眼睛里,女孩子有才有财,反而是个减分项目。
一边听着姑姑最后推销那个扬清男,一边被人扳过下巴,唇也被堵住了。
“……”阮思澄手捧着手机,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努力压抑着,在姑姑“这个扬清的小主管好不容易才说见见”的语音轰炸中,与邵君理嘴唇紧贴,舌尖交缠。
最后挂了微信语音,阮思澄微微发怔,最后唰地转过脑袋,说“君理,我跟爸妈提你好吗?”
她本来怕万一分手,爸爸妈妈跟着心痛。然而现在,她很安心。
阮思澄又想起昨晚。她想问问三楼主卧能不能充她的手机,于是打开天花板内扬声器的隐藏开关,大吼着问“君理君理,哪儿有ihone的充电线”,被告知说“抽屉”以后,她以为是床头柜,哐地拉开,却看到了他们一起做的戒指、约会那天国家大剧院的票、自己送给他的领带夹,还有很多别的东西。那些盒子整整齐齐躺在那里,几乎占了床头柜的一整层。她呆呆地看了很久,才轻轻地推回抽屉。
听对方问“提你好吗”,邵君理的唇角勾勾“好,先吃饭。”
“嗯。”
阮思澄看着对方,又想起了yd的事,有点儿不好意思,不敢看他。
邵君理一眼看透“够新鲜的。你还知道不好意思。”
“当然知道……”虽然脸皮一向很厚,创业以后更厚,追投资人、追cto、追医生、追患者,然而面对喜欢的人,也还是会手足无措。
邵君理笑“行了,起来。”
“嗯。”阮思澄把昨天裙子又穿上了,下到一楼。
早餐比较偏于法式。
两个人随口聊了前一天的各种时事,有政治的,有社会的,有科技的。
说到爱未刚刚公布一份网购的数据时,阮思澄说了说自己当年是如何知道“网购”的,下的首个单是什么,邵君理也讲了一讲,而后一边切着煎蛋,一边说“我在ogle时,有一次在xx下单。结果东西被back ordered了,搬走以前都收不到。我就电话对方客服,要把收件地址改成公司地址。我说‘街名,1600 ale。她说,你直接拼公司名字,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念。我说,google。她这才明白,名字名字就是ogle,我没让她用地址搜。”
“哈哈哈哈。”阮思澄笑,而后突然想起什么,说,“君理……谈恋爱前,你从不说自己以前的事儿,即使大家一起聚会,喝酒、聊天,你也不说自己过去的事儿。”
邵君理抬起眼皮“因为完全没必要让他们知道曾经的我。”
“那……”
“嗯,我想让你知道……曾经的我。知道以前、参与现在还有以后。”
“…………”她也是呀。
“放心。要跟爸妈提及彼此的关系了。”
“噢……”
看看外面雨不太大,阮思澄问“今儿干吗?”
“随你。”
“不想上班。嗯……”阮思澄翻着白眼,盯着天棚,想起曾在某本书中看到过的内容,问,“去法海寺看壁画吗?”
“嗯?”
“是首都的壁画代表,也是明清的壁画之最。由宫廷画师绘制而成,据说,艺术上面价值超高的~”
邵君理颔首“行。”
“快快快,走走走。”阮思澄的性子一向急。
“嗯。”邵君理则慢条斯理地用方巾擦了擦手,把碗碟和碟一个一个放进厨房的洗碗机,“周末阿姨一般不来,我不喜欢家里有人,请别搞得太脏太乱,那样只能自己收拾。”
阮思澄问“我不是人?”
邵君理一顿,而后笑她“你不是说你是小仙女?”
“…………”
好……好像是说过,在买到了很喜欢的衣服和首饰时。
法海寺在西五环上。这座古刹已经矗立600余年,群山环抱,安静幽远,目前已无僧人居住。其中,大雄宝殿中的壁画是镇寺之宝,用了大量贴金技法,与别处的壁画不同,尽显皇家尊贵气派。
这里壁画单独收费,齁贵。
而齁贵的结果就是,极少有人花上百元只为看看几幅壁画。今天有雨,10点半场更是只有阮思澄邵君理两个人了。
十分出乎阮思澄意料的是,大雄宝殿一片漆黑,没有灯光!有专人在殿门口发给他们两支手电,而这,就是全部的“设备”了!
阮思澄“咦?”
讲解员带他们进去“打开手电……这是为了保护文物。‘光’会损伤这些壁画,尤其热光,因此殿内没有光源。但是,若让它们一生隐于黑暗,不让世人看到它们的美,这些壁画又失去了存在价值……艺术品,最重要的还是观赏作用。咱们这个法海寺呢,就想出了这个办法。平时都是黑漆漆的,如果有人想来看看,就发给他一支手电,他想看哪,就看哪,看到哪照到哪,其他地方还是黑的,最大限度保护壁画。门票定的也比较贵,只让真正想看的进。”讲解员并不是僧侣,而是一个文博专家。
“原来如此……”阮思澄这才明白,“齁贵齁贵”的背后有这种考量。
她怼了怼投资爸爸“那咱们用一支好了,你的那一支关掉。”
“嗯。”邵君理没说什么,咔的一声闭了手电。
讲解员开始讲解“壁画内容,有佛众、菩萨、十八罗汉、飞天仙女、山水、花草、祥云等等……”
“艺术方面,它采用了大量贴金、沥金、堆金,在国内属绝无仅有……在颜料中掺入金粉,一层层涂,把金上上。重彩设色……请看菩萨的……”
讲解员一面讲,一面叫他们看壁画某处细节。阮思澄的眼神不好,拿着手电晃来晃去,拼到老命也没找到。
邵君理的声音低沉,在黑暗中尤其带磁,有无奈有宠溺“大眼睛还真是没用……这儿。”一边说,另一边则无比自然地握上了阮思澄正挥着电筒的手,一拽,固定在了某个角度“看到了么。”
“哦哦哦哦……”
几次以后,邵君理也不撒手了。他手掌大,手指长,把阮思澄软软的手包在里面,两人共执一个电筒,邵君理带着姑娘,在黑暗中,看脸孔、看衣饰、看背景,看佛众、看菩萨、看十八罗汉、看飞天仙女,看山水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