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跪了下去:“太皇太后,若民女用回林楚辞的身份,回林府生活一年之后,那时李大人仍愿娶民女,民女自然是允的。”
一时冲动点头是容易的,可若是成为怨偶,便不如保持如今这样。
她的声音苍老,心境也一样不复当年青春之时,她肩头的疤痕永远消除不了,这是其他男人留下的印记,但已经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要接纳这一部分的自己,不论是谁,都不容易。
高滔滔意外的挑了挑眉:“若是你担心,秦淮来的老鸨哀家便赐她一杯酒。”
青鸾急忙磕下头去:“太皇太后,娥姐虽出身风尘,但为人颇有信义,民女多得她的维护与照顾,请太皇太后宽恕于她。”
李昱白一直跪着,并不说话,但眼神温柔。
高滔滔挥了挥手,便有女官上前将青鸾扶了起来。
高滔滔抬头望向殿外,好一会才点头:“既如此,你退下吧。”
便有女官引着她走了出去。
殿里只剩高滔滔和李昱白。
李昱白跪着没动。
高滔滔站着没说话,只是看着殿外。
良久之后才问:“官家认为,追击你们的神射手是哀家安排的,你呢?”
李昱白坦然道:“官家尚稚嫩,又只有陈小七这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自然是关心则乱。如今已然想明白了。您若要杀陈小七,她便不可能还在莘园过得如此自在。”
高滔滔又问:“你觉得这神射手是谁的人?”
“启禀太皇太后,那人必然还潜伏在京都某处,”李昱白道,“也必然是我与陈小七都见过之人。”
否则不会在激斗正酣时,只因为面纱被小老七削掉而放弃战况的优势逃走。
“会不会藏在大相国寺?”李昱白分析道,“我和小老七都见过,又与圣墟子有关的,如今只能想到国师永慧大师。”
高滔滔摇头:“从大婚当日开始,永慧大师便一直在宫中祈福,他分身乏术。”
李昱白:“或许这人还隐藏在哪位皇亲国戚身边。”
“嗯,”高滔滔点头,“需早日将这人找出来,以免日后危及官家。”
“还是得从源头查起,”李昱白说,“圣墟子来自妙香佛国,或许该从那里查起。”
“这个圣墟子与他的弟子着实奸滑,”高滔滔说,“如蚂蟥般令人生厌。”
她又问起另一件事:“官家让陈小七前去两浙为被屠村的山民超度,哀家觉着倒颇有深意,这陈小七和哭泣岭村有何干系?又与周氏被杀有何干系?”
李昱白见她有所怀疑,便故意说道:“其实,这是我的私心所在……”
他正说着话,女官来报说官家来了。
刚下朝的赵煦朝服未脱,身后的内侍手中托着几份奏章。
“先生身上的蛊毒可解干净了?”他关切地问,“不日后就要随着三七观出发,可得养精蓄锐才好。陈小七野得像猴子一样,朕属实是不放心让她照顾你。”
李昱白对他行了礼,才接着向太皇太后解释:“正要向太皇太后解释,让三七观去超度村民只是掩人耳目之举。实则还是为了绕道妙香佛国寻找圣墟子,同时好解我身上的子母蛊。”
不管皇太后信不信,陈小七就只能是陈小七。
皇家的糊涂账多了去了,再多一桩又何妨。
于是他语气笃定的解释:“根据李进夫人和他下属的供述,哭泣岭整村都被屠杀,没有活口。”
赵煦则笑眯眯地请示:“皇祖母,我能不能……”
“不能,”高滔滔断然否定,“此行路途遥远,又在异域他国,你身为一国之君,断不能前往。”
赵煦便笑不出了,他嘴巴才一动,高滔滔立刻又说:“也别想溜出宫去,你皇祖母我会让长贵守着你的。”
赵煦垮着脸:“皇祖母,还有一月便该大考了,这是拟定的主考官、同考官和执事官的名额,您看看可有不妥否?”
……
赵煦和李昱白都离开宝慈殿后,高滔滔坐进躺椅里,就在殿后看着天上云卷云舒,良久之后,悠悠叹了一口气。
女官托了盘子过来:“您可是头疼?”
高滔滔:“没有朝政之烦,我哪会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