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必辛苦去查了,是妾做的。”
从院门外走进来一个女子,素衣常服,发髻简单,形容憔悴。
正是朱夫人于知意,她只身一人,并没有带婆子丫鬟。
“儿媳前来领罪,”于知意跪在朱季川身前不远处,“儿媳自知罪责难逃,但请母亲先救老爷,您一定有办法解老爷身上的毒。”
她一进来,满院混乱之中,失了魂的朱大小姐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般扑了过来,就跪在她的脚边。
而朱季川已然呆了:“母亲,你们都知道,唯独瞒着我,这是为何?为何要杀小七,为何时安说是死仇?”
于知意关切地看着他安慰道:“川儿稍安勿躁,小七中的是五花软筋散,不是牵机。”
于知意这几句话一说,小七妹顿时明白,自己还有生机,但只怕没有出府的机会了。
朱季川必定会更担忧自己的父亲,他不会在此刻他父亲生死未卜之际试图带自己出朱府了。
她手脚瘫软,力气全无,但脑子和眼神始终清明。
朱大小姐说是死仇,她便立刻想到了于都监说的话,
知道自己今日中了陷阱,只怕很难活着出朱府,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死之前必须杀了朱合洛。
她不知道离毒发之死还要多久,于是她先示弱。
她喊那句“让我死个明白”无非是想让朱合洛得意之后大意。
但朱合洛很谨慎,很稳当,果然没有上当。
而她已经逐渐感觉到力气的流失。
朱合洛如此谨慎,大概只有自己真死了他才会现身。
而她能凭借的,只有三样,赵小六送的金丝软甲,三平的毒药,和朱季川……
于是她咬破了舌尖,咬紧了牙关,坚持到了朱合洛的百密一疏。
这拼死一击之后,她已经没有余力,连大声说话都做不到了。
三平说过,苟且之时当以偷生为主,譬如山上那只大马猴,当不了猴王,还被猴群拿屎扔过,但只要还能活就先争取活一活。
她也得活着,实在是活不了了再死。
此刻朱季川心绪狂乱,质问之时抱着她走上前了两步,但被朱合洛的贴身长随挡住了。
朱季川和她的身前,便是一个刀枪相加的包围圈。
她还有一根毒针,就藏在她右边的鞋底里。
但她的力气不够了。
若要这银针能伤人,就得离那人很近。
所以她得等。
她死之前,朱合洛和老夫人必须死。
一地碎肉,一地黑血,一截只残存着肉丝的发黑的手臂骨,昏死的朱合洛狼狈得比她更像个死人。
但于知意说老夫人能解毒。
这个曾做过大长公主乳母、又做过驸马外室的朱老夫人,显然很不寻常。
她下命令时,朱合洛的贴身长随们比如老忠之流,竟丝毫不犹豫的依令行事。
“去将夫人房里的嬷嬷丫鬟带来,院外跪着等。”
“去将厨房里的人押住,谁给夫人换药提供了便利,便捂了嘴带去老身院里。”
“将今日见过陈小七进府的人,一同带去老身院里。”
有人领命去查厨房,有人去查门房,还有人去查后院。
“今日大小姐院中之事,若有半句流传出去,便将那多舌之人全家打死。”
院里虽有一片乱象,但还在她控制之中。
朱老夫人最后一个命令:“阿忠,带人守好朱府,不许任何人进出,也不要叫外人看出异样来。”
一切安排好了之后,她才缓步走到于知意面前,一巴掌将于知意打得头一偏。
朱大小姐正要起身来挡,她反手又是一巴掌,将跪着的于知意扇得一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