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 你头次学骑马,一会儿还是小心些, 多听谙达的话, 千万别逞强。”
胤禛皱紧了眉头, 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半个脑袋的弟弟,眼里闪过担忧之色。
自从入了上书房后,安儿就三番五次的和胤禛抗议, 不能再叫他的小名了,免得被老三和老五那两个货笑话。
胤禛也理解他在兄弟们面前要面子的心态,他这个弟弟聪明机灵的很, 偏偏就是好面子这一点, 总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到底还是顺着他, 从他上学开始就改口称序齿了。
安儿此时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听到胤禛这番叮嘱,也只是露了一个恣意的嘻笑。
“放心吧四哥,我盼着这一天都盼了好久了。”
胤禛看着有些迫不及待的弟弟,一身亮紫色的衣衫, 脚下踩着粉底黑靴,头上戴着玄色金边嵌翡翠的瓜皮小帽, 衬的白嫩的脸庞格外精神,边上还跟着有些圆滚滚的鄂尔泰。
“行了, 谙达咱们赶紧开始吧。”
安儿招呼起一边为他牵马的一位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形魁梧方脸阔嘴, 颌下蓄着短短的胡须。
“这匹是特意为六阿哥选的母马, 这马性格最是温顺不过,六阿哥可从学习上马开始。”
那批母马头大颈短,身量不高,流畅的肌肉线条隐藏在那油光发亮的棕红色皮毛之下,背上长长的枣红色马鬃隐隐随着风飘扬着,是一匹典型的蒙古矮马。
安儿兴奋的凑了上去,这骑马的功课他是早就想学了,满清以骑射起家,但凡是满族的男儿哪个不想习得一身骑射功夫。
更不用说,安儿从小在康熙手臂上长大,自他懂事起皇阿玛就总是与他说,要他长大后学文习武,做咱们大清的巴图鲁。
他伸出白嫩的小手去摸了摸母马油亮的鬃毛,看着那双明亮温顺的大眼睛,双层的眼睑上睫毛又长又直,眼尾微微下垂,他忍不住就想到自家小七的眼睛。
嗯,和那家伙还蛮像的,又呆又萌的。
胤祐因着年龄还差点,再加上他毕竟有足疾,这骑射功夫得了康熙的令可以缓上一年,就没跟着来校场。
“六阿哥,请先听奴才为您讲解这骑马的要领。我们先从这上马的姿势开始”
胤禛看着安儿还算乖巧的听着谙达的教导,也稍稍放下了心,跟着自己的骑射谙达走到了校场的另一边,拿起专门为自己打造的椴木弓,练了起来,眼睛时不时的还是会往安儿那瞟两眼。
此时正是申时末,正是西晒日头,一天中最晒的时候。
太子骑着一匹乌黑色的矫健公马,正围着校场练习马上射靶。
这匹马是去年御贡的伊犁马,马身高大健壮,四肢修长有力,马身毛色乌黑,四个蹄子的位置确实色如白雪。
康熙一见便赞,此马不愧是伊犁天马,品貌之佳堪比楚霸王的乌骓了,遂赐名“踏雪”,那时正赶上太子生辰,便将此马做生辰贺礼赏赐与他。
太子手中平举着一把榉木弓,弓力五斗,在他这个年纪能拉开一把五斗弓,已是十分不错了。
此时这匹威武的踏雪马正不紧不慢的跑着,太子坐在马鞍上,身子跟着一上一下的晃荡,手臂用力将弓拉开,眼睛眯起,冲着远处靶心。
“嗖”的一声,黑羽箭矢急飞而出,瞬间变没入箭靶之中,微微偏离了靶心。
他拧了拧眉,觉得不甚满意,正想回头再来一次,眼睛一瞥,余光正瞟到坐在一匹棕红矮马上的六阿哥。
少年清秀俊气的脸上显出一丝嫌恶和愤恨,看着那个矮小的身影坐在马上,被谙达牵着规规矩矩的往前走。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便飞快的策马而出,脱离了自己原本的路线。
那负责教导太子的谙达惊了一跳,连忙追喊“太子殿下,这是要去哪啊,靶心在这边呢。”
只可惜他是站在地上两条腿追,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又被称为天马的踏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殿下一身明黄绝尘而去。
安儿正依着谙达教导的要领,身体坐直略向后倾,面上难掩兴奋之色,这感觉就好像一个刚刚下了驾驶证的人,总是想上路开车实际操练操练。
正骑得过瘾,就听一阵马蹄“嘚嘚”声由远及近,安儿转头一看,就见一匹黑色健壮的高头大马向自己这边跑来,这马着实俊气不凡,让他眼前一亮。
到了近前方才瞧见这马上那一身明黄锦衣的身影,他顿时心情跌落下去,好马没配个好主人,可怜。
“呦,六弟这是刚学骑马啊,这小矮马骑着有什么劲,不如做哥哥这皇阿玛亲赏的踏雪上来,哥哥带你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骑马。”
他明明是温和的语气,却偏偏能听出嘲讽的意味。
安儿勉强忍着自己想要给他这太子哥哥一个大白眼儿的欲望,心中想着自己额娘教导的那番话。
他扬起一个笑脸,恭敬的道“臣弟多谢太子哥哥厚爱,只是臣弟自幼便体弱多病,只能在这温顺的母马上先练练,太子哥哥的这匹骏马,行动如风,快如闪电,弟弟恐是无福消受的。”
太子眸色暗了暗,上次那件事情之后,这老六更加滑不留手了,原本性子还有些急躁易怒的,现在竟是怎么挑拨都如老僧入定,纹丝不动。
他心头有些发慌,一个容易挑拨的对手当然比一个冷静理智的对手更令人心生忌惮。
太子捏着缰绳的手越来越紧,看着迎着阳光笑的温和的六阿哥,仿佛能从那清澈的眼底看见对自己的嘲讽与不屑。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戾气,就想狠狠撞上那匹矮马,将那令人恶心的笑脸砸到地上,看着他满嘴鲜血的大声哭泣,那才解恨痛快。
只是看着校场四周的人群,众位阿哥都在校场训练,老四那家伙更是一眼不错的望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