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陈淮安一出门,陈杭的脸立刻就变了。
他疾匆匆出了院门, 便是准备要亲自去趟竹山寺找孙福宁, 看他一回没有得手, 可还有转寰之机。
偏偏一出门, 他就碰见齐梅的娘家侄子齐高高正急匆匆的往自家来。
齐高高见了陈杭,远远儿的打个千儿, 高高儿叫了一声“知县大人大安。”
陈杭还未上任了, 但等了多少年才等来个代理知县的位置, 一听到有人如此叫自己, 虽说心中焦急,但已经是眉开眼笑了。
齐高高笑道“大人可是准备往竹山寺,去找咱们孙主簿的。”
“也是巧了,我正四处瞎胡逛着,就碰见咱们孙福宁孙主薄,他说, 今夜他在晋江酒楼等着您。”
齐高高说的一本正经,就好像真是来传话儿的一样。
因齐高高是齐梅的娘家外甥,平素也整日给齐梅做跑腿儿的, 陈杭也不疑它, 听完,愣了半晌,轻轻儿哦了一声,挥着手道“行行,本官知道了, 你且回去吧。”
齐高高金鱼似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凑了过来,笑问道“知县大人,您和孙主薄,到底是个甚关系”
不过一句玩笑话儿,陈杭居然蓦的就发起了火“滚滚滚,快滚。”
齐高高虽说是个泼皮无赖,但也是齐梅娘家的侄子,要叫陈杭一声姑父的,可不是他的小奴才。
他道“姑父,我好心好意替您传话儿,你怎能这样子吼我再这般,我可告诉我姑,叫她收拾你。”
陈杭本就因为竹山寺的事情起了变故而恼火,往日在齐梅面前作小伏低,齐梅养的狗都叫的比他理直气壮些,正生着气呢,一脚踏在齐高高身上,喝道“再不滚,本知县上任头一件事儿,就是抄你齐家。”
灭门的知府,杀人的县令,别看县令不过九品官,可真要反起脸来,比水火还无情的。
齐高高怪声儿的叫着“嗬,姑父好大的官威,真真儿吓怕我了,得,我还是走呗。”
陈杭跺了一下脚,心说这可怎生是好
要说孙福宁,今年也才四十出头,虽说相貌不怎么样,但毕竟是中过进士的,在渭河县算得上是个大人物了。
也不知他和罗锦棠结的是哪门子的缘份。
当陈杭跑到秦州府,提着银子去给自己跑官路时,孙福宁一把推开了银子,淡淡道“知县的位置,只要孙某一句话儿,就是陈公您的。但银子我不要,只是有位佳人,孙某一直心仪的紧,想要与她见上一面,聊上几句,怎赖总没哪个机会,若是陈公能把那位佳人替孙某找来,代理知县,孙某让陈公当上三年。”
二十年寒窗,陈杭所图,就是想要做几天官,过个官瘾。
不过,陈淮安的犟性子,罗锦棠在他眼里,算不得是观世音菩萨,至少也是九天玄女。
陈杭又想要官位,又不想得罪儿子,正愁着呢,齐梅给他出了个主意,就是把锦棠哄到竹山寺去,也是准备叫沉贤法师把她给弄晕了,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叫孙福宁占个便宜。
总之,到时候锦棠什么都不知道,而陈淮安又是个心大的,当然也什么都不知道。
他依旧是他们的父亲,等将来做了知县,慢慢儿的补偿他们,这不很好吗
谁知道半路竟就出了岔子了呢
站在门外愣了半天,儿媳妇没有送出去,陈杭一咬牙,为了官途,居然想到了个亲自说服儿媳妇的蠢办法,就准备抽个机会说服锦棠,让她亲自去见孙福宁,把县太爷一职给他跑回来。
何妈虽说嘴坏又刁蛮,但干活儿极为麻利。
嘴撇的像只蛤蟆一样的,委委屈屈提了两桶水热水进来,替锦棠倒进浴缶里,便开始替她捣弄炉子。
锦棠脱了衣服,先洒了些干花瓣儿,滴了几滴葛牙妹买来的柑桔油在里头,闻着香味儿散出来了,这才插上门,热乎乎的泡了进去,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儿泡了个澡。
待泡完了澡,何妈的粥也熬好了。
这老虔婆专门伺候了齐梅半辈子,虽说嘴毒,但饭做的极好。
清清爽爽的姜丝瘦肉粥,配着碟子滴了香油的腌白菜,亦是切成了极细的细丝儿,还配着两只腾的热蓬蓬的葱油卷子。
放到了桌子上,她转身便要走。
锦棠道“何妈,你不得把洗澡水也倒出去”
何妈停了停,垂着脑袋看了半晌,终归是把水又遮进桶子里,提出去倒掉了。
再进来,锦棠已经吃完了粥,碗一推,道“送只汤婆子进来,我要舒舒服服儿睡一觉。”
何妈在两个儿媳妇面前,向来趾高扬昂的,何时受过这等折辱
站着愣了半晌,她嘟囔道“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见得旧人哭,等着呗,我瞧你能猖狂到几时。”
锦棠舒舒服服坐到了床上,笑道“猖狂一日是一日,人这一生,不就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