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于陈杭这个父亲,比生父陈澈还要敬重,往日里虽说嬉皮笑脸,但只要到了陈杭面前,总要收敛出个乖孩子的样子来。
此时两眼赤红,一声冷嘲,却是淡淡一笑“孙主簿当然不敢说他今儿做了什么,因为他今儿一整日都在自己家,在看他二嫂洗澡。”
孙福海一听连自家娘子都扯进来了,大声骂道“陈淮安,你放屁。”
“哪你说,他今儿在做什么”陈淮安吼道“有种你就说出来。”
说秦州主簿在一个尼寺里,偷看人家妇人脱衣服,哪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迷奸人家的良家妇人
须知,佛门本是清净之地,有这样的事情要有,也是尼姑和泼皮无赖们混到一起,孙福宁可是个读书人,要是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他的官职可就没了。
孙福宁已经在哭了,抱着拳头说道“二哥,对不起啦二哥,是我的不对,偷看了二嫂洗澡,事情既已如此,您怎么罚我都受着。”
孙福海一只腕子叫陈淮安反绞着,欲挣又挣不脱,呲红了眼望着陈淮安。
毕竟孙福宁是他家出去唯一的官儿,不想舍孙福宁这个官儿,咬了咬牙,只得说“淮安,便福宁看了他嫂子洗澡,也到底是我们的家事,我看你就别插手了,放了我们,放了我们可好”
陈淮安原本脸色阴沉的吓人,听孙福海这样一说,却又朗然疏眉,男子气十足的爽朗一笑“孙伯父还是不知道我陈淮安的为人,我顶顶稀罕的,就是普天下的女子们过的不好,既你们家没有伦常,兄弟都敢看嫂子洗澡,我看你与你家娘子还是和离了的好,也放她条生路,如何”
孙福海这时候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点头再点头“和离,明儿我们就和离。”
“光和离可不行,你得补偿你家娘子,至少一万两银子的偿金才行。”陈淮安这时候悠然自得了,将孙福海压在桌子上,转眼便是笔墨“写成欠条,若是还不清,我陈淮安一日登三次门,直到你还上银子才行。”
孙福海一笔一画的写着欠条,他们一家子都是孔方君的门人,往钱眼儿里钻的,哪字写的叫一个艰难。
而就在孙福海写欠条的时候,孙福贵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提起一把凳子朝着陈淮安就砸了过来。
而此时,陈淮安负着两只手,站在桌前,正在专心看孙福海写字儿了。
“淮安,小心”外面的罗锦棠一声尖喝。
陈淮安蓦然回头看了一眼,见是锦棠,满脸的青霾顿时扫去,就在笑的同时,接过凳子,款款放到了地上。
对着孙福贵,他可没有太大肚的容忍,拳头紧握,一拳正中眼眶,将孙福贵砸的飞起,落在后面的家私柜上,哐啷啷的乱响着。
这时候同桌的人一看没得饭吃,还有一场好架要打,为了避事,都开始往外跑了。
而包房外面,锦棠和康老夫人的周围,同样挤满了凑着看热闹的人,正在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什么。总之,孙福海三兄弟的名声,经过今夜,在正个渭河县算是败完了。
“孙家娘子也是可怜,就算有一万两的银子,成个大富婆又如何,从此之后只怕也不会再有男人要她了。”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又羡又酸的说道。
锦棠侧首,盯着哪人便是一笑“她有银子,有手有脚,又何必再嫁男人,难道离了男人她还活不了是怎的”
若锦棠记得不错,孙福海这娘子要再不和离,等过上几个月,也得被孙老太太以嫁入家门七年而无子出的名义,给赶出家门,休掉的。
至少,这一回她拿到了银子,又什么不好的
恰就在这时,孙福海的娘子刘氏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总算挤进了包房之中,从陈淮安手里接过欠条,遥想自己平日在孙福海一家子面前受的欺负,再想想本是他自己不育,却还整日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也是借着陈淮安的威势,狠狠儿啐了孙福海一口,断然道“一万两银子,我已经从帐房里自己提出来了,这欠条自然也就不要了,从此咱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吧。”
说罢,撕了欠条丢在孙福海面前,刘氏转身便要走。
陈淮安拦住她,说道“徜若无处可去,就往罗家酒肆去,我丈母娘葛氏心眼顶好,如今也正缺做工的佣人,她会收留你的。”
刘氏犹还记得陈淮安的承诺,他说,只要她想和离,他自会助她。
一般人的君子行径,皆是用在君子身上,于女子,只会说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陈淮安瞧着大大咧咧,四六不着,却能谨守一份给个弱女子的承诺,什么是君子,她觉得这才是君子端方。
她十分感激的笑了笑,转身走了。
一间包房里,锅翻碗砸的,要走的人基本上都走完了,这时候就连孙福海三兄弟也已经跑了。便只留下面色蜡黄的陈杭,和站在角落里,一身棉布面袍子,清正肃雅的康维桢。
陈杭身为把儿媳妇送到竹山寺给自己换官位的哪个人,这时候当然知道,儿子早已经知晓了所有的事情,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总之,脸上神情,连锦棠这般厌他的人都看不下去。
就在这时,陈淮安伸出一只手,扶起陈杭来,男子沙哑而又沉魅的嗓音“父亲,咱们回家吧。”
一只大手攥上陈杭的胳膊,他就把自己这养父拎小鸡似的,给拎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