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子人围着,正是看热闹的时候。
郭兰芝生来最喜看热闹,为了不叫婆婆赶走,她连忙张罗着撤去屏风,撤去席上的菜码,一人换了一杯茶来。
给锦棠送茶的时候,她还顺势握了握罗锦棠的手,悄声道“上一回不知道你要去,连个礼物也没给你,这只镯子就当大嫂给你的见面礼,不要嫌弃啊。”
锦棠笑着接了过来,应了声好。
可怜的郭兰芝,她大约不知道,今夜陈淮誉的矛头,对准的就是她的丈夫呢。
俩兄弟跪在地上,陈淮誉抬起头来,轻轻唤了声父亲,再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封又一封的信来递给陈澈,低声道“当初,你们在岭南的时候,母亲曾寄了多封信于儿子。那时候,儿子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罗锦棠生的相貌与她肖似,也不知道她为何会那般沮丧,明明儿子们在此盼穿双眼,等着她归来,她却了无生意,似乎要绝意赴死一般。”
陈澈接过信来,疾速的翻阅着。
“而后,儿子只当母亲是因为病才会了无生意,才会立志求死。直到两个月前启棺,重整她的尸骸,儿子才发现有些异常,一进,儿子以银针刺她的肌肤,想要辩别毒理。您瞧,这是曾经,儿子用过的银针。”
显然,陈淮誉是有备而来的。他说着,就把银针奉过来了。
陈澈接过银针的同时闭了闭眼,银针上有半截乌黑,这是唯独砒石、鹤顶红等毒才会有的迹象。
所以,他一直以为妻子是病亡,却原来不是,她是中毒而亡的
放下银针,陈澈依旧翻阅着书信。
这些信,是当初余凤林在岭南的时候,写给儿子陈淮誉的。就好比在他面前,她总是在鼓励他,让他抱有希望,让他不要心灰气馁一般。
在给儿子的信里,她亦是不停的在鼓励儿子,让他按时服药,让他振作起来。
但同时,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那种灰败,那种一心赴死的绝决之意,当时他并未觉得有什么,此时再看,才能读得懂。
字里行间,她是早就准备好死在岭南的。
默了半晌,将信纸缓缓放下,陈澈道“淮誉,再讲,究竟是谁干的”
陈淮誉道“六年前,陈淮阳去过一回秦州,回来之后只说自己未见到三弟,然后此事也就了了。但事实上,他到了之后非但见过三弟,应当还曾见过三弟妹,而后,他出于愤慨,便把这些事原原本本,写信告诉了远在岭南的我母亲,让她知道,在她的婚姻里,有一个只比我小着七八个月的外室子,还有一个与她两头作大,在京城充当夫人的外室。”
该来的终将还是会来的。
但陈淮阳没想到弟弟竟能查到这个。
他断然道“二弟你胡说,我何曾”
陈淮誉冷笑“当初兰芝说她房中遭窃,有许多贵重首饰不慎丢失,但这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是,父亲问你要你和母亲来往的书信,你说这些东西一并儿丢失了。
首饰算不得什么,是什么原因丢的你自己清楚。但是书信,才是真正你想栽赃给俏俏,然后毁掉的东西。”
确实,书信之中,有许多于凤林问陆宝娟其人,又问陈淮安,问京城之中种种事情的言语,陈淮誉在母亲死后,怕父亲发现后要怪罪自己,就借故丢失而给烧掉了。
至于首饰,确实唯有他自己清楚都拿到了哪里,陈淮誉还算君子,为了哥哥的婚姻幸福,没有把这事情当众揭出来。
陈淮阳是真没想到,陈淮誉居然能翻出这些事来。
陈澈站了起来,还当着林钦和陆宝琳的面大步走到陈淮阳面前,刷的一巴掌就搧了过来,搧了一巴掌,再一巴掌,他似疯了一般,见什么便砸什么,往陈淮阳身上不停的砸着。
郭兰芝先是看不过眼,摇着陈老太太,道“祖母,这干淮阳什么事儿,父亲难道要打死淮阳”
要说,总是陈澈自己的错。
徜若不是他惹祸,又哪里来的陈淮安,又哪里来的外室,起是祸是起自于他。
陈老太太于是说道“明洞,凤林都去了,便淮阳告诉了她这些事情,我觉得很好,至少她去的时候明明白白,清清白白的。
你又何苦打孩子”
陈澈气了半晌,到底这是妻子最疼爱的儿子。
他还是收了手。
默了半晌,他说道“明儿起,淮阳告个病,不准再上朝了。你给我在你自己的院子里反省,反省到你自己知道自己错了的时候,才准出来。”
便打便骂,陈淮阳早知有这一日,可是真叫他称病,就是要废了他的官途。
他一把拂开正在他头上拿个帕子揩着的郭兰芝,吼道“爹”
陈澈道“家虽小,与国是一样的,你个败类,非但经营不好自己的小家,还为了一丁点儿负气就害死你母亲,正叫你再作官,只怕江山朝廷都要叫你祸害。”
“来人,还不把他给我绑出去”说罢,他又吼道。
“压死骆驼的或者是最后一根稻草,但在此之前,它所背负的重负,一点一滴,都是它走向死亡的加害者。”陈淮誉淡淡说道“您以为,就仅仅是陈淮阳告诉了她你养了外室她才死的”
锦棠眉头一挑,才明白,今天的重头戏要开场了。
若她猜得不错的话,那另外一个加害者就是陆宝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