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太后娘娘也说了,就在今夜三更。
只要罗锦棠不去,陈濯缨便是个死。但罗锦棠只要把事情捅给第三个人知,陈濯缨那孩子,她也要立马赐死。
说过彼此坦诚不再隐瞒的,锦棠却不呈想,没了上辈子的陈濯缨,陈淮安居然又弄出个七八岁的孩子来。
而一个孩子,他愿意给起名叫陈濯缨,又还报自己作父,就足以证明那孩子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就算重生以后,锦棠都不愿意听到陈濯缨这三个字。
她自己流产过那么多的孩子,但凡听到这三个字,下意识的心里就会难受,酸楚,甚至于,抑不住自己的冲动。
但是,因为陈淮安,她如今决定正视这三个字,正视这辈子背负着这个名字的,那个孩子。
显然,袁俏敢于三更半夜来找她,明天就必定是一个局,只为她和陈淮安而设的局。
否则的话,袁俏一个无门第无身份的小姑娘,给太后送的什么药
要陈濯缨真的犯了皇子的法,又岂是她袁俏一个小姑娘恳求过,就能被救的
太后早就盯着陈淮安,也掐着那个叫陈濯缨的孩子,就是想在关键时刻,给予陈淮安一击。
“徜若我不去了”锦棠反问。
袁俏道“那陈濯缨就必死无疑。”
她押的,其实是锦棠的好奇心。锦棠善妒,与陈淮安又正值浓情蜜意之时,听说丈夫瞒着自己有个儿子,会不顾一切的要把那个孩子找来,揪到陈淮安面前,质问究竟是他跟谁生的。
但袁俏和黄玉洛不知道的是,锦棠对于陈濯缨那个孩子的恨意,大到她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那咱们走吧。但在走之前,我要写封信,留给陈淮安。”
事实上,只要此刻锦棠愿意单独一人跟袁俏走,她就成功了。她也只是奉太后黄玉洛的旨令行事而已。但为了不起变故,她还是多了一句嘴“嫂子,您要写了信,陈濯缨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她去了,陈濯缨才有保命的可能,她不去,不说别的,陈濯缨那条命就得丢。
锦棠忽而转身,两只杏眼不知何时怒睁的像两只猫眼一样圆,里面满布着红丝。她咬牙切齿道“我偏要写,你要不让我写我就不去,任凭你们杀了陈濯缨,与我何干”
袁俏叫她吓的结舌,径自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站住。
锦棠润笔,写信,一气呵成,写罢了之后将信交给如意,对袁俏说道“罢了,咱们走吧。”
齐如意本就是个脑子呆的,还只当这袁俏是个好姑娘呢,瞧着锦棠下了楼梯,与骡驹和齐高高两个也不说话,径自就出了门,还站在那儿说“二奶奶,可记得早点回来啊。”
锦棠头也不回的,就跟着袁俏走了。
原本,陈淮安至少三天无法回家。
因为五夷的王子、使臣们眼看来朝,而京城的驿馆又因为荒废多年,简直无法住人。
堂堂钦差,竟然沦落到一手宣纸一手浆糊,在驿馆里刷墙扫顶房梁的地步,简直惨无人道。
不过,今天他却提前回了家。
无它。他一直叫王金丹帮他盯着袁晋兄妹,而王金丹如今是皇城外一重,负责卫戌的羽林卫,方才他遣人飞马来驰报信,说他的宝贝儿子陈濯缨不见了。
陈淮安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没想到千算万算,竟还遗漏了个呱呱儿。
这要叫锦棠知道,不得气死了自己
他总觉得她最近怕是怀上了,只不过日子还浅,所以瞧不出来。
此时要叫锦棠知道世上有个呱呱,要万一怀上,只怕孩子又得丢。
而袁晋,趁的恰是这个机会。无论他是什么目的,借着呱呱,他开始出击了。
飞奔进院,骡驹和齐高高两个在爬山虎的藤架下面趁凉捉虱子,齐如意在给嘉雨洗褥子。
陈淮安抬头看了眼楼上,空的,一丝动静也无,他顿时头皮一麻“高高,你家嫂子呢”
齐高高茫然抬头“跟个叫袁俏的姑娘走了,二爷不知道”
陈淮安抽头就是一脚“你俩个王八蛋,一头蠢驴,一个笨骡子,老子不打死你俩。”
如今也不是打人的时候,他随即就上了楼。
楼上,凉台上的几子上放着一封信,据齐如意说,是锦棠给他留的。
陈淮安仿如一头拉了整整十年磨不曾停歇过的老驴,又仿佛从江南到塞北,整整驰了几千里不曾歇息过的老马,两腿打着滑,打着颤儿,几乎是扑腾到桌前,捡起信来
西楼明月照,月下箫声悦耳。
我执笔时,脑中唯有濯缨二字。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你得是有多么的不甘,才会把这名字给另一个孩子用。
我曾恨不能千刀万刮了你,并你的陈濯缨。
可到了此刻,我忽而明白过来,陈濯缨并不仅仅是个孩子,而是你上辈子找不到出路的生命之中,唯一的光亮与信念。
他承载的,是清清白白,方方正正,立于天地之站如松般挺拨的那个陈淮安。
我若不能将他护得周全,所负的,将是你心中的那个自己。
徜或我亡,记得葬于竹山寺东南侧,那颗石中松之下,那是上辈子你到幽州之后,我选予你的墓地。
妻锦棠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