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安于是笑道“这就是了,河北有难,太后娘娘千里赐药,您一直伴随于侧,当时也有大股的鞑子从北而下,骚扰河北。
当时您就不曾警惕,才有今日之祸,微臣说的没错吧”
他这是要把罪责压到恒国公刘鹤的身上。
黄玉洛当然要为刘鹤出头“陈爱卿放肆,不准恒国公巡边,是哀家的意思,你何不说,京中有鞑子出没,是哀家的错”
陈淮安退后一步,陈澈于是上前,他道“先皇让太后娘娘掌着兵符,是因为深信您调兵遣将得力,于国于百姓皆会有益。
而您把骁骑卫的指挥使,堂堂漠北大将军拘为自己的走狗,只为自己护守门庭,今日之祸,恰恰就是太后娘娘的错。”
黄玉洛气的环佩玎珰,两眼怒胀,脖子上青筋毕显“好你个陈澈,你居然敢指责于哀家”
陈澈冷笑“老臣不只敢指责您,老臣今夜就要召集群臣,您一日不解决此事,还权于皇上,老臣就率群臣跪在慈宁宫外,永不起来。”
黄玉洛气的简直要跌倒了,转身看着林钦,意思是要让林钦为自己说话。
林钦一身便衣,站在一群老臣之中,清秀,从容,锋利的唇角勾着丝淡淡的笑,那眼神仿佛是在说黄玉洛,可你还没告诉我,朱佑乾的生父到底是谁啊
他道“臣负责护戌京城,此时非出宫不可了。至于这些事情,臣相信皇上自有公断。”
黄玉洛气的面色苍白,眼睁睁的就看着林钦扬长而去。
便曾经爱过又如何,便她一生都是他心头的朱砂痣又如何
便他曾经跪在她面前,信誓耽耽说要守护她一生又如何
如今这些全成了泡影,他把他曾经对她的热情,全部移给另一个女人了。
恃爱而骄,也就必须得品尝他狂热的爱消散之后的苦果。
黄玉洛觉得这一回,自己非是败在筹谋上,而是败在,林钦身上。
陈澈是作足了派头的,毕竟首辅,一路步行至慈宁宫外,袍帘一甩,就跪到了宫门前。
随即脖子一扬,周周正正的跪着,吩咐陈淮安道“待你出宫之后,告诉满朝上下的文臣们,本辅在此等着他们,徜若不想百姓如鱼肉,鞑子肆意劫掳于城而武官们毫无作为,明日一早就叫他们入宫,与本辅同跪于此,请求太后娘娘交出兵权。”
皇帝于远处看了良久,虽说一言不发,但只要他不反驳,他愿意一硬到底,就是对于陈澈父子最好的支持了。
黄玉洛没想到一直以来性子软弱的皇帝居然能如此强硬。
偏偏这时候,慈宁宫中还有一个叫林钦砍成血漏一样的陈姑,是绝对绝对不能打开门,叫人看到的。另还有两个听到黄玉洛与林钦对话的小内侍,此时也正在由大太监们想办法,想从慈宁宫中抹去。
黄玉洛瞪大眼珠子,此时才发现自己惹了祸事,尖叫道“恒国公,快,快向首辅大人赔罪,是哀家的错,哀家不该拘着你在京,该派你去巡边的。你替哀家给陈阁老赔罪,快些。”
真要闹着打开慈宁宫的宫门,她可就完蛋了。
刘鹤身为国公,掌一方兵权,岂是愿意给陈澈跪的
但黄玉洛生怕自己慈宁宫的烂事给抖出来,眼睛像杀鸡一般,就是要他跪。
咬了咬牙,刘鹤就跪到了陈澈对面,两个皆是五十上下的年纪,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子了。
他道“陈阁老息怒,明日本使就出发往漠北巡边,您看如何”
陈澈从始至终都没有生气过,他回头,示意陈淮安带着锦棠先走,扬起脖子来断然摇头,笑温温道“国公爷,您说咱们都一大把的年纪了,老夫虽说丧妻,断无再娶之意,便娶,也不可能娶您这样一个糟老头子,您就别拜了吧,老夫看着头疼。”
刘鹤哭丧着脸“阁老,我的好阁老,那您的意思呢您要怎么才能消消气儿,您倒是说,无论什么我都答应,如何”
陈澈扬着脖子,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一手玩着玉佩,道“那您交出漠北兵权,归于皇上,如何”
黄玉洛气的像片在风中颤抖的叶子一般,宫墙高高,明月一弯,她不敢命人开慈宁宫的宫门,可如此僵持下去,刘鹤手中的兵权就得丢,两边为难,于是一众人,在如此三更半夜,只能陪陈澈耗着,继续的耗着。
锦棠叫陈淮安拉着要走,最后回头再看一眼,便见陈澈一袭绯衣,硬幞高高,而恒国公刘鹤穿着的,恰也是绯红面的家居常服,不用说,若不是俩个皆胡子一大把,老而苍苍的,此时相对而跪,还不停的对着磕头,还颇像一对新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