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旭亲王, 还有幸见证这场皇室变故的, 就唯有陈淮安了。
刘思罔只是个送药的而已。
他因为自己对于皇家的仇恨, 立志要让大明江山亡覆, 要让皇家断子绝孙,才会在旭亲王府要送给皇帝的汤食,点心之中常年累月的添加紫河车和罂粟壳。
上辈子, 他得到了皇帝的垂青, 于是在报复完旭亲王之后, 入宫作了皇帝身前最亲的内侍, 但他用汤药弄废了皇帝, 从此之后免了身体发肤之苦。
之后, 因为谋杀皇帝有功, 他大约还将继续辅佐朱佑乾,成为一代权宦。
但这辈子这件事情过早的被揭发了出来, 他的生途也就止了。
皇帝指着陈淮安道“父皇常言斩草要除根,朕的父皇灭了他的九族,他初时忍耐, 最终却反噬一口, 险些要咬死于朕。
淮安, 传朕旨令, 将这刘思罔活埋于皇陵之前, 从今往后, 无论朕还是子孙后代,要入皇陵, 先看看这刘思罔,时时刻刻提醒后世子孙,这就是斩草不除根的下场。”
但就在这时,刘思罔仰起头来,也不知往嘴里塞了个什么,仰了仰脖子,便歪到了地上。
陈淮安跑过去,掰开他的嘴,才发现他是吞了毒药。
“给锦堂香的罗东家说声对不起。”他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艰难的喘息着“你告诉她,就说那本竹山草堂记我已不配拥有,已经送还到锦堂香了。”
过了片刻,他缓缓倒了下去,轻轻叹了一声,那一声,带着疲惫,但又解脱的欢愉。
旭亲王十年床榻,没有磨灭他的骨气,陈淮安一手抚上他的眼睛,心说这倒还算得是个男人。
接着便是袁晋,他可没有刘思罔的镇定,遥遥望着披头散发,跪在地上的黄玉洛看了良久,他道“姐姐,您今儿可真美。”
这才真正叫黄玉洛的报应。
她披头散发,往皇帝面前爬着,哭哭啼啼“皇上,这全是栽赃,栽赃啊皇上,这人是谁,我不认识他,快把他赶走,赶走。”
皇帝不肯信黄玉洛,袁晋倒是信了。
他跪在那里,还想挣扎着爬到黄玉洛身边来“整整十年了,那一年我才不过十六岁,我在高墙外等了你十年,就想等到有一日,不仅仅是等着偶尔一日,与你半个时辰的陪伴,我想能永远永远的跟你在一起。”
这种情话,要在床榻之上说起,当然妙不可言。
可在此刻,皇帝看着,旭亲王看着,陈淮安也看着,这种话听起来,只能叫她毛骨悚然。
“可你不该牺牲俏俏的,她有什么错”袁晋又道。
刻骨的爱,刺骨的恨,袁晋被反绑着双手,跪膝而行,一点点的靠近黄玉洛,望着她“可便你牺牲了俏俏,我依旧愿意爱你的,姐姐,咱们一起死吧。”
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袁晋啊的一声,居然就撕咬上了黄玉洛的耳朵,死死的咬着。
黄玉洛尖叫着,踢打着,扑腾着,还想躲,但袁晋就那么死死的咬着她,绝不肯松口。
而皇帝站在不远处,就那么冷冷的看着。
锦棠和陈淮安出宫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今日也是破天荒,皇帝登基以来,不早朝的一日。
据陈淮安所说,刘思罔死了,黄玉洛也叫皇帝给一杯毒鸠,赐死了。
至于袁晋,敢给先皇戴绿帽子,当然逃不过千刀万剐,只不过此事秘而不宣,外人绝不会知道罢了。
八月的黎明,秋风微冷,锦棠顿了半晌,问陈淮安“那朱佑乾了还有小的那个,皇上真的也要杀,要斩草除根”
过错全在大人,锦棠是个很珍惜孩子的人,虽说与自己无关,听到了不免伤感。
陈淮安半晌无言,过了良久,才道“大概是吧。”
所以他上辈子那大脑袋的儿子,陈淮阳的私生子,没人知道皇上会把他怎么样,便陈淮安自己,此时也不知道。
朱佑乾无论如何,陈淮安不管的。但那个脑袋大大,脑门上生着三个漩的小家伙,陈淮安想尽办法,总得把他从宫里弄出来。
二人走了不几步,便遇来路上遇见林钦,带着神武卫的巡过。
他自己亲自带兵巡逻,乌披上沾了淡淡一层薄霜,单手提剑,当也是一夜未睡,胡茬淡淡,略显疲态。
站在来路上,他笑温温望着锦棠与陈淮安“淮安这一身的血腥,是从宫里出来的”
陈淮安为了掰开袁晋于黄玉洛的撕咬,确实袍面上沾了许多血。
他道“昨夜宫中闹的厉害,舅舅缘何不入宫”
林钦掸着自己肩头的薄霜,低声道“本使负责卫戌的是京城,而非皇城,皇城之中非是本使的份类,本使又怎会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