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维桢随即扬手,道“都退出去。”
他本是提着股子气的,听锦棠于楼上这样说了一句,整个人顿时一颓,脸上那种焦慌过度之后的如释重负,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对于葛牙妹,对于三个孩子有多在乎了。
在康维桢之后进来的是林钦,似乎才从靶场归来,黑衣劲装,背上背着箭筒,额头飘着几捋汗湿过的发,扬起头来,眼角笑出微微的眼纹,也在望着楼上。
显然,康维桢在妻子与孩子不见了踪影之后,是第一时间通知了自己的挚友林钦,然后便带着人直接追到了这儿。
林钦扬头见锦棠在楼上笑,怀中抱着剑对康维桢一笑,道“我就说吧,偌大的京城,有我在,你家里无论哪一个都丢不了。”
康维桢自己一个人上了楼,进得门来,瞧着妻子和仨个孩子都在夏风凉凉的楼上睡的正香呢,于门上看了一眼,旋即折身,于门外站着。
锦棠还悄声问道“要不要把我娘给叫醒”
康维桢连忙摆手“她也累得许久,要照顾孩子,总是夜里难眠,既能睡得,就叫她睡着去。”
说着,他转身站到了窗边,侧首看了眼锦棠,语调里掩不住的骄傲“上官说你如今在京城生意做的极大,敢在公堂上与大员们叫板,出入人人皆称先生。”
称女子为先生,可以说是举世难得的尊重了。
锦棠笑着点了点头。
康维桢单负着一只手,于临窗的长案上拈起罗锦棠的私章来,上面书着锦棠之印四个大字,他于是又道“他还说,皇子朱玄林,宫里的娘娘谁都不认,就只认你。”
锦棠咬唇笑着,狠命点头。
康维桢叹了一声,满满的欣慰“早在你提着酒坛子到竹山书院来找我,问我搀股的那日,我就知道你必有今日,所以才会提醒你,要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主动权在谁手中。
你握着酒肆,你就能够掌握一切。”
锦棠于这个继父,向来是由衷的敬佩。
若非他当初那一手逼的太狠,叫她对人起了防备,也不会不顾姐弟之情,愣生生的从念堂手里夺酒肆。
当然,如今只怕就还得极为丑恶的,跟念堂为了酒肆,再闹上一场。
康维桢又道“今夜上官也在,把淮安带上,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饭。”
锦棠应了声好,康维桢便要走了。
锦棠一直送巷口,遥遥瞧着外面鸡飞狗跳菜叶子满天飞的,菜市上的人却整个儿给清了个空。
神武卫的人站了满街满巷,此时才陆陆续续撤离菜市,她始知道葛牙妹这才入京城,整个京城就叫她给搅了个天翻地动。
今日,陈淮安回来的倒早。
是夜,一大家口人便要往康府用饭去。
葛牙妹膝下五个孩子,生活优渥,衣着自然也华贵,当初叽叽喳喳的丈母娘,如今竟也养出一种难得的臃容气度来,陈淮安不由的就得由衷而叹一声这天下间,女子的修养与气度,规矩与礼仪,总还得是银子和男人的疼爱才能堆砌得起来。
他上辈子给锦棠的,仅仅只是一个丈夫的份内,甚至连丈夫的份内之事都没有完全做到,更遑论疼爱。
由衷的来说,他愧对锦棠,不止上辈子,这辈子也是。
陈淮安驾着平日里锦棠送酒的大马车,载着锦棠母女四个到得后海之畔,一处大宅院门前。
主人久不在,来时才锄门外草,此时杂草一片青青,陈淮安抱下几个孩子来,瞧着他们一溜烟的跑进去了,才帮葛牙妹抱过她怀里那最小的,康维桢已经出来了。
晌午才闹过那么大一回阵仗,还是托出了林钦的神武卫,要是别的丈夫,为着妻子不告而别,便不责斥,肯定也要抱怨上两句。
而康维桢见面头一句便是问“下午一觉可睡好了不曾”
葛牙妹温声说道“也是怪了,一路上我总因认床而不能安眠,在锦棠的床上居然连梦都不曾做,我们娘儿四个结结实实睡了个好觉。”
康维桢笑道“徜若是那张床的原因,我改日派人去看看,叫人替你打张一模一样的。”
锦棠抱着孩子走在后面,翻了个白眼儿,心说这个继父,你怎的不说把我的床都搬走呢
继父继母,可见心都是长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