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当影片放映技术成熟后,乾清宫就专设了一间供皇帝观看影片的地方,大抵算得上是御用私房影院了。
昏暗的房间中闪烁着放映机的光华,忽明忽暗,面无表情的朱泠婧正双手抱胸伫立着观看最新一期的新闻影片。
【靖和三年一月|第三期】
【致礼|皇太弟殿下驾临兵工厂视察|兵部】
「本月二十一日,皇太弟殿下驾临武汉陆军兵工厂,巡视多处厂房,对大战局势下在后方战场奋斗努力之民众给予亲切问候……」
「殿下由衷称赞坚持工作、精于生产之职工,全体职工心怀崇敬的感激殿下对他们工作之认可。离开厂房后,殿下前去检查新造成枪炮……」
朱泠婧注视着银幕上影像,忽然目光移到了别处,几秒后又返回了银幕。
虽然听上去有些奇怪,不过吉祥影像公司的确是大明最大的影片制作企业,它是极为典型的官僚資本,同时也是官方通讯社日月社的指定合作企业。
【极北阿拉斯加方向战事|兵部】
「风雪交加的阿拉斯加前线的皑皑雪山间,我王师将士不惧严寒与敌周旋,屡屡挫败敌军袭扰,保持对敌首府安克雷奇之威胁,在这般境况坚守不退何其艰苦……」
【西伯利亚友邦近况|礼部】
「外务司郎中梅一明莅临叶卡捷琳堡,受到隆重热切欢迎,友邦统领伊利亚将军携夫人于风雪中迎接。众多从饱受战乱的难民从西边而来,得到了妥善安置,病患正在接收诊治……」
“嗒嗒——”
平淡的播音女声掩盖了外边传来的脚步声,因此敲门声出现的很突然。
“进。”
苏依依和一名侍从推门入内,汇报说:“陛下,有件好事,罗待诏那边抄送来了前线的战报。”
放映机暂停了运转,房间内关掉的灯也打开了,朱泠婧伸手接过这份呈递的战报副本。
半天前才来电称美军今天正式登陆,结果才过了这点时间就明确击沉了一艘战列舰?
“是个好兆头,看来我军还手也还的很重啊。”她窃喜了一瞬,嘴角微扬,顿时感到安心不少。
她接着抬眸道:“告诉他周长风,不用急着报喜,戒骄戒躁,专心应战即可。”
朱泠婧未尝不想展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可是前线兵精粮足、弹药充沛,从前线战场到中途海运后勤线再到本土,一切都在稳定运行,也确实没有可插手的余地,所以放任不管就是最好的。
这两天令她警惕的是特别农作物研发会调查科的秘密报告——金乌计划所涵盖的相关人员中,能确认肯定存在有和德社方面暗中联系的人,但目前线索尚不充分,具体的人、物、事仍在调查。
早就有人担心金乌计划的机密有外泄风险,因为为了追求高效连一些不坚定分子都吸纳运用了。
现在,忧虑变成了事实。
目前战争时期金乌计划的知情者不多,但战争结束后肯定是要逐步解密的,到时候大概率引发轩然大波,牵连不少人。
考虑到周某人在其中起了关键推动作用,到时候恐怕也要受到谘政院方面的盘问和口诛笔伐。
严重倒不会有多严重,至多就是各种声讨、指责、折腾一番,不过像那样惹的一身骚终究不太好。
她给予的指示是暂时暗中调查,严格保密,以免影响到金乌计划的正常进行。
稍稍走神了片刻,她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这才是第一天……”
两地时差十八个小时,京师应天府红日当空,夏威夷瓦胡岛斜阳西沉。
废墟一片的卡内奥赫镇以南的原野间,十多辆谢尔曼和约翰斯顿坦克的残骸还在燃烧,一股股黑烟汇集成更大的烟柱直入云霄,晚霞和黑烟搭配在一起将战场渲染的尤为凄美。
两架海盗战斗机从天空中俯冲下来,面对不断射来的子弹和炮弹,它俩都没扫射就匆忙丢出了挂载的凝固汽油弹,接着急忙回转飞离。
余温尚在的土地又一次被火海所吞噬,添加了棕榈酸的胶状汽油燃起上千度的高温,滚滚热浪席卷周围。
有辆卡车高射炮沾上了几团飞溅的胶状汽油,立马就被火球散发的黑烟笼罩,挡风玻璃也在高温炙烤下噼里啪啦的破碎。
被点燃了的装填手和炮手踉跄着跳车,一边挣扎一边手忙脚乱的试图脱掉衣服,副驾驶见状立马找出石棉防火毯冲了过去,试图帮忙扑灭身上的火焰。
情急之下,弹药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拿起碳酸氢钠灭火器就对着二人喷去。
在前方,九华号和五台号历经数个小时的激战也没了刚开始的威风,车体与炮塔到处都是弹痕和烧焦的痕迹。
前前后后五台号至少被三十发炮弹击中,子炮塔损毁、光学测距仪损坏、主炮塔座圈卡死,另外左侧履带和几个负重轮也被美军飞机丢下的航弹给炸掉了。
九华号稍好些,子炮塔被一发硬芯穿甲弹击穿,炮手当场阵亡,但至少主炮塔还能正常旋转。
实战证明这个装备256㎜机炮的子炮塔是个画蛇添足的失败设计,尽管80㎜厚度装甲不算薄弱,可在高烈度交战中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车内弥漫着硝烟气息和血腥味,之前发觉子炮塔好久没开火动静的时候,冯子瑜过去打开了隔舱门,随即瞧见血肉模糊的尸体耷拉在座椅上,浓郁的血腥味由此充斥在了车内。
“该走了,倒车!”
几个小时的战斗让所有人精疲力竭,冯子瑜对车内送话器叫喊的声音都比最开始低了几分。
最大的机动性优势不能放弃,否则这所谓的自行岸防炮又和那些固定在钢筋混凝土掩体内的岸防炮有什么区别?
星形发动机发出轰鸣,变速箱吃力的运转着,驱动百余吨的庞然大物缓缓后退。因为本身就是不成熟的设计,发动机过热的缺陷一直存在,九华号的车内温度高达四十度,大家都只能赤膊上阵。
见数十米开外的五台号仍未移动,冯子瑜疑惑地询问:“王队,你们还不撤?”
无线电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和答复,“左边履带跟轮子掉太多了,不过短接应该能行,晚上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