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形魁梧,身穿一件单皮夹袄,满脸络腮胡,头戴瓜皮帽的大汉沉声说道:“不要轻敌,人家是铁血内卫,个个都身手了得。要不是我们仗着人多而且熟悉水性,在陆上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也不会带着兄弟们以身犯险。”
“嘿嘿,左使大人多虑了。听说义军已经攻破大都,太聪皇帝无奈被杀自尽,那以后天下岂不是要改姓孙了。这些铁血内卫无非就是秋后的蚂蚱而已,蹦跶不了多久。”那人有些不屑地说道。
“单护法此言差矣。义军虽然破了大都,逼得太聪皇帝自杀,但黎王已经到了建州,被拥为监国,离登基仅一步之遥,清河以南各地虎贲营兵力还超过百万之众。北方还有如狼似虎的乾军,鹿鸣关的皇甫鸿也在拥兵观望,还有我们水神教拥有数十万教众,孙宪想坐拥天下岂能如此容易?若不是这些铁血内卫发现了吴州香堂的端倪,最好还是不要招惹他们为好。”左使冷冷的说道。
单护法一时语塞,颇有些扫兴。
“左使大人,前面的船行驶地歪歪扭扭,好像胡三的人不在船上。”有人爬在桅杆的高处,低头向下喊道。
这位左使大人姓肖,名无极。自小习练梅花拳,内练气、外练形,内外兼修。他的长袍突然无风自动下摆猎猎作响,蹙眉道:“胡三怎么没等我们到就下水了?兄弟们加把劲儿,快速追上前面的船。”
“兄弟们,前面的船上是装备着火铳的官兵,大伙儿快把棉被浸湿,挂到架子上!”单护法大声指挥着。
一位头目吆喝着喊道:“对,想保命就多泼水,全都要浸透喽!万一命根子被打烂,婆娘可是要跟人跑喽!”他是船上唯一吃皇粮的漕兵,但他已经加入了水神教。
“放心吧头儿,俺们知道,浸湿的棉被能挡住弹丸。”众人哄笑道。
漕运是十分艰苦的活计,“蹈江涉河,经历寒暑”,水手们终年漂泊不定,生死未卜。生存的艰辛与无助,使得漂泊在大运河上的漕运水手,大多选择加入了水神教。
水神教喊出“穷人帮穷人”的口号,不仅给了水手们精神上的寄托与慰藉,还为他们提供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庇护与福利,如水手无处住歇时,可以借宿水神教的香堂;年老无依的水手,还可以去香堂做些杂务,依旧有口饭吃;若水手因病亡故,也可埋葬于香堂的义冢,不致生无立足之所、死无葬身之地。因此,水神教对于漕运水手的吸引力自不待言,皈依的水手越来越多,“以至日久相率归教”。随着教众日趋庞大,教主、左右使、护法等水神教高层的野心也日趋膨胀,漕运是朝廷的经济大动脉,控制了漕运等同于捏住了朝廷的命脉,因此,他们密谋控制漕运,吸纳底层漕工、买通虎贲营官兵、漕运官吏,企图谋取更大的利益。对这支横空出现的铁血内卫当然如鲠鱼刺,欲拔之而后快。
距离越来越近,前面的船上人影绰绰,可以看见他们手上拿着弓弩和拐子铳正严阵以待。
肖无极一只脚踏在船梆上,长袍随风飞扬,气势如同率军出征的大将一般。他的眼神坚定,仿佛是要征服整个天地的雄心。浪花拍打着船身,发出嘈杂的声响。船身随着波浪起伏,肖无极却稳如磐石,身体仿佛和船身融为一体,仿佛自己是大运河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