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边泛白,人们像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不少地区交通瘫痪,各大机构与公司都或多或少受了影响,很多还临时停了摆,但事情总算没有继续恶化。线上线下依旧是众说纷纭,有忙着修补自己破碎的三观的,有担心未来的,还有在各自领域里讨论特能人和普通人要怎样相处的不过传染病一样的恐慌总算是暂时落潮了。
肖征按了按被直升机的轰鸣炸得生疼的太阳穴,忽然倦意上涌,心想“算是结束了吗”
往好处想想,以后再出门相亲,他能堂堂正正地以“青年才俊”的身份出现,不至于再被当成“一把年纪还游手好闲的小开”了不过特能会不会被当成“遗传病”的一种,引起新的歧视,那就是后话了。
反正歧视无处不在,路边随便买瓶饮料都能延伸出一整条鄙视链。只要太平,其他倒也不影响什么,法律法规可以慢慢完善,意识形态总会缓慢发展,互相看不惯,大不了不要“面面相觑”,能凑合着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那个”杨潮忽然说,“我有个事想说。”
乌鸦一歪头。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但”杨潮犹豫了一下,“我觉得那个妖王影人可能不是自爆的,他炸开之前好像挨了一箭,我没看清是谁射的,但它穿透了我们的屏蔽网。”
“唔,”青铜鼎里,旁听的盛灵渊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这倒不意外。”
异控局的老局长煞费苦心,把守火人诓进异控局,为什么直到他生命的最后关头,才准备和宣玑说明真相早干什么去了到底是老局长有拖延症,还是他也知道当时守火人没有记忆,说也白说那个所谓“藤”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凑巧了,而且为什么封印妖王影人这么重要的事,当年丹离他们没有报备
再有,利用回响音点赤渊的主意,真是罗翠翠想出来的吗在盛灵渊看来,整个回响音系统,倒更像是针对妖王影挖的坑,诱导他吞噬罗翠翠后被拖进回响音系统,被吞下的人魔反噬,再在最后关头撕裂妖王影的身体,把汇总在一起的人魔之力倾倒进赤渊。
罗翠翠是“储备粮”,妖王影是“能量运输机”杨潮在混乱中的感觉也似乎在印证这一点。
但如果是这样,那么还有个问题,这个三千年前就留下伏笔的坑到底是谁挖的
假如这个扑朔迷离的局和老局长、以及附在他身上的“藤”有关,假如妖王影从一开始就是个能量运输机,那么妖王影出世的时候,藤为什么在最后关头通过肖征的嘴,阻止他和宣玑联手镇杀妖王影妖王影一死,赤渊就着了,那时候异控局大楼刚倒,他俩架还没吵完,更措手不及,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个圈
还有碧泉山碧泉山下的障眼法相当高明,在很多古老术法已经失传的现今,想瞒过无知无觉的凡人轻而易举,埋一万年也不会有人发现,为什么要在障眼法外多此一举地露出一个埋得很浅的“古墓”,被人随便挖出来
阴沉祭文把他从枯骨中唤醒,真的只是为了借他的手斩杀人魔为祭品么
人魔的确是棘手得很,各有各的难缠,但盛灵渊觉得,假如易地而处,换成他布局,拿天魔做刀不是个好选择太容易被反噬了。
宣玑这个三千年的朱雀后裔利用起来不是更顺手么朱雀克魔,他自己五迷三道的健忘,涅槃石里的记忆没放出来的时候多好糊弄。
盛灵渊问肖征“附在老局长身上的藤和你说话的时候,有什么特点”
“就快死了,说话断断续续的,还有什么特点”肖征想了想,“啊,对,虽然藤条也有性别这种事很扯但我觉得她是个女人,她的动作很像古代那种矜持的贵族淑女,附在老局长身上的时候,还忍不住拿玻璃当镜子照了一下。
宣玑和盛灵渊飞快地对视一眼。
“你们小心,这事没完,”宣玑用乌鸦说,“调查老局长当年和谁交往密切过,从镜花水月蝶的涉事人员入手。还有,尽快提审抓回来的那帮人,问他们是谁指使的,联络人是谁。火势控制住以后,在赤渊两边多布点能量监控,赤渊被他们弄得很不稳定,随时有可能炸另外,我还要碧泉山古墓出土时,局里所有参与过这事的人员名单先灭火,快点”
整个异控局被他支使得团团转起来,宣玑和盛灵渊这边反而闲了下来他俩被扣在青铜鼎里,只能动嘴。
宣玑伸手按在青铜鼎内壁上,隔着鼎身感觉着外界环境。
“咱俩至少还得在这锅里困一天,”片刻后,他转过头来对盛灵渊说,“你猜那个阿洛津到底是想帮忙,还是想顺手送你入土为安”
说着,宣玑又从裤兜里翻出一包湿巾居然没掉出去。
他抽出湿巾,跪在一边,掬起盛灵渊的头发,一点一点地替他擦去上面的血迹。
盛灵渊没动,任他摆弄,笑了一下,笑容飞快地又黯了下去。
阿洛津最后关头接住人魔之力,把它们引流到碧泉山,是知道了众多族人们平凡又安稳地活在太平人间,一边是过去、一边是未来,少族长曾经梦想过的,三千年后一一实现,尽管里面并没有他的名字于是他终于放下了沉溺于旧事的执念,不再妄想靠赤渊一把大火把东川烧回来。
可是人魔起于执念,执念消散,人魔就也如东川遗梦化作清风了。
盛灵渊脸上忽然一凉宣玑把一张湿纸巾按到了他脸上。
盛灵渊按住他的手腕“嗯”
宣玑清了清嗓子“心里难受的话,要不要我借个肩膀给你靠”
盛灵渊侧头避开香得刺鼻的湿巾“别闹。”
“你看,平整宽阔,骨肉匀停,要哪有哪,”宣玑凑过去,推销自己的肩,“靠一下吧,灵渊哥哥,要不白长这么好了。”
青铜鼎里地方很小,老大一只往跟前一凑,是热烘烘的一团,盛灵渊只好伸手接住,他的血才止住,连呼吸都是冰凉冰凉的,指间还在发麻,几乎被活蹦乱跳鸟人烫得蜷缩起来。
两人被埋在深深的岩浆下,四下又嘈杂、又沉寂,世界似乎崩裂在了青铜鼎外,此时此地就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