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踞道“先带出去交给江贤妃。”
众人领命,纷纷退出。
这会儿榻上颜珮儿才看了过来,却并没有出声。
赵踞走到榻前,垂眸看着颜珮儿,却见她左边的发丝好像给烧到了似的,手上也红了一大块。
皇帝道“你受伤了?”
颜珮儿道“我没有死,表哥是不是觉着很失望。”
皇帝道“火是怎么着的。”
颜珮儿道“表哥这样问是什么意思,我如何知道。”
皇帝道“那你是怎么伤着的?”
颜珮儿道“逃出来的时候给燎到了。多谢表哥惦记。”
皇帝看着她的脸,突然道“珮儿,朕先前跟你说的话,你没有听进心里去,是不是。”
颜珮儿缓缓抬眼对上皇帝注视的目光“是说让我安安生生的那话吗?”
皇帝问道“你可照做了?”
颜珮儿沉默片刻,突然语声有些尖刻地笑道“我还要怎么做?表哥你想抱走小公主,便摆明了要逼我死,你居然还想让我安安生生的?”
皇帝说道“你的情形,照顾你自己都难,何况小公主哭闹,对你影响太大,朕这样决定也是为了你好。”
“你胡说!”颜珮儿突然抬手打向皇帝,“你胡说!”
她的手打在皇帝肩头,皇帝却并未闪避,只是冷静地看着她。
颜珮儿死死地抓着他的龙袍“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让人知道你厌弃我了?既然这样,我不如就死在富春宫!是不是!”
赵踞道“火是你自己放的,对吗?”
颜珮儿胸口起伏不定“是,是我!若不是这样,你怎么肯来见我?”
赵踞道“朕看你是疯了。”
颜珮儿说道“就当我是疯了,因为我一直以为、以为你喜欢我,就算你也喜欢江贤妃,还有那个人……我也以为你是最喜欢我的。可我错了,大错特错……”
赵踞淡淡道“你没有错。”
颜珮儿微怔“你说什么?”
赵踞道“朕说你没有错,当初的事情朕虽然都记得,但是也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你,是朕的表妹,以前是太后在,有你讨太后欢心,朕很欣慰。现在太后虽去了,却还有颜家,有如璋,但是最要紧的,是你自己要安分。”
颜珮儿直直地看着皇帝“安分?”
赵踞道“只要你安分,你就仍旧是无人能动的贵妃,是朕的表妹,但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足?”
颜珮儿听到这里,双眼一闭,泪涌了出来“我为什么要足,我虽是贵妃,却不如一个宫婢,你宠别的人倒也罢了,我就是不服她……不服!”
皇帝却好像看穿了一切似的,静静道“以你的性子,就算不是她,换了别人,只怕你也容不下。”
颜珮儿停了停,忽然说道“表哥,我可以容得下她,只要我生个皇子,只要我成了皇后……”
皇帝的眼神越发的冷了“你成了皇后?”
颜珮儿盯着他。
皇帝道“你知道朕想起谁了吗?”
颜珮儿不解。
皇帝说道“朕想起了现在冷宫的那位废后。你、真真像极了她。”
颜珮儿不太懂皇帝这句话的意思。
但赵踞自己明白。
废后张氏先前为了太子赵彤,处心积虑地逼迫谋害赵踞,赵踞是深受其苦的。
之前还并不怎么觉着,直到现在才发现,颜珮儿真的像极了废后张氏。
或许是后宫的女子,不知不觉中都会变的这样?
比如江水悠。
江贤妃比颜珮儿都要聪明,甚至论起心机……在某些方面,她真是出类拔萃。
不难想到,假如江贤妃得了皇子,她会如何选择。
兴许比废后张氏跟颜珮儿做的都要更狠。
皇帝心中一刻恍惚。
但是很快,他心底浮现那道独一无二的清雅风致的身影。
——不,当然不是每个人都一样。
他喜欢的人,从前,现在,都没有变过。
甚至一想起她,皇帝的嘴角都会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笑意。
颜珮儿惊讶地看见皇帝面上浮现的笑,她看不透,却因此又生出一丝希冀。
深深呼吸,颜珮儿柔声道“表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可是、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想你太喜欢别人而已。”
赵踞重看向颜珮儿,她眼中泪光盈盈,看来楚楚可怜。
“你听好了,”皇帝的声音不高,淡淡的,“富春宫毁了,你住不得了,明日起,你便迁往谨修宫。至于小公主,暂时交给江贤妃照看,等你的身体好了,再由你亲自照顾。”
谨修宫是后宫最偏僻的一处宫殿,先前安安公主进宫的时候,雪茶特意把她打发到那地方去。
简直是仅次于冷宫的所在。
“谨修宫?”颜珮儿心中才升起的一线希望正在迅速的土崩瓦解“表哥你认真的吗?”
皇帝说道“朕不想再说第二次。你最好也不要再考验朕的耐心了。”
颜珮儿绝望之际,哑然失笑“表哥这是……打算再不见我了吗?你为什么不直接打发我去冷宫?”
皇帝说道“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想想颜家,想想那孩子吧。”
颜珮儿叫道“那你为什么不想想颜家,不想想那孩子?!”
“你怎么不懂?”皇帝波澜不惊,一笑说道“正是因为想了他们,才只让你去谨修宫啊。”
又过了半月,雪茶的伤总算都养好了。
这日,雪茶晃晃悠悠地从乾清宫去御书房,想要接拓儿下学。
这简直成了他最大的乐趣,每天见不到那孩子的小脸,便浑身不自在。
到了御书房,不免又饱饱地听了一顿那些老学士们夸赞拓儿的话。
这是雪茶第二宗乐趣,每次听完脸上都会熠熠生光似的,比擦什么绝好的膏脂吃什么绝妙的补品都要管用。
拓儿才出书房,便主动跑过来伸出小手。
雪茶忙不迭地握住那柔嫩的手儿,一刹那,双脚像是踩在了云端上,飘飘然。
他领着拓儿缓缓地往回走,一边问他今日学了什么,有何进益之类。
拓儿自然是有些词不达意,但雪茶一概听的津津有味,好像十分之懂。
雪茶本是要先带拓儿去乾清宫先见皇帝的,不料走到半路,却突然间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远远地从宫门下经过了。
那看着,竟像是仙草跟颜如璋两人。
小国舅虽然也常常进宫,但是从不曾主动接触仙草,今儿是怎么了。
又或者是自己眼花?
雪茶微怔,忙先看拓儿,却见拓儿正左顾右盼,似乎并没有看见。
又回头看身后众太监,他们却也毫无反应。
雪茶心里疑疑惑惑,下意识地想跟过去看看,却又因带着拓儿不方便。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回乾清宫。
不料才打定主意,突然间有一道影子从身侧的宫门口跳了出来。
雪茶无意中瞥见,呆若木鸡。
原来这跳出来的人,正是安安公主,今日她穿着一身紫色袍裙,腰间束着玉带勒子,额前垂着整齐的宝石流苏,美妙绝伦。
安安先是瞥了眼雪茶,又俯身看向拓儿,笑道“小殿下,几天不见,你长高了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