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霜偏过身子夹起那颗红烧狮子头, 将它放在楚湛面前的瓷碗里, 半眯着一双狐狸眼, 眼中不乏促狭笑意，道:“殿下, 多吃些。”
楚湛不动声色地看着碗中那颗圆滚滚的狮子头，又瞧见顾如霜那笑得一脸得意的模样，倒是如她所愿将狮子头给吃了下去。
顾如霜右手靠着长案, 欣赏着楚湛吃饭的模样, 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弯弯弧度。
他用膳时向来举止优雅, 细嚼慢咽, 不会发出半点声音, 安静地就像一尊雕像。可这尊雕像生得忒好看了些, 难免能让人多吃上半碗饭。
顾如霜轻轻叹了口气, 总觉得这几月来自己长胖的原因, 除了那些珍馐佳肴也有楚湛的一份功劳。
楚湛见着她一会儿笑颜展露, 一会儿愁眉苦脸，不禁蹙眉问道:“又怎么了”
顾如霜忙摇了摇头, 拿起自己碗上的玉箸, 笑眯眯地往楚湛碗里夹菜。她最近控制食量得少吃些, 不如便乘此机会将楚湛给养胖些，让他也尝尝减肥的痛苦。
眼见着碗中的菜越积越多, 俨然有成为一座小山的架势，楚湛这才不得不开口阻止顾如霜:“好了，够多了……”语气中不乏宠溺和无奈的意味。
毕疏在后头看着两人腻腻歪歪的模样, 不得不偏过脸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的殿下已经不再是那个无欲无求，不近女色的殿下了！
殿中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各人管顾着自己的事儿，倒也未曾注意楚湛与顾如霜这边的动静，若是他们见着了亦是难免大吃一惊:在朝堂上从不近人情的太子殿下，竟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楚尧同一旁的太傅聊完一些杂事儿，又被秦月月拉着说了好长一通不知所云的话。眼瞧着面前女子微微涨红的脸颊，他虽心中不耐，可到底碍于太傅在场，只得笑着回应秦月月的每句话，可难免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往顾如霜那方向看去。
秦月月微微低垂着头，一双秀气白嫩的手轻轻攒着身上的雪绸锦裙，任谁都能看出她心中的局促不安。
她和楚尧自幼年时便一起长大，从前倒是无话不谈的伙伴，只是后来她随着祖母去了祁津的老宅，这一走便是七八年。前两月祖母去世，她方被父亲从祁津接回了丹垣城，几日前才回了太傅府。
没想到这么多年未见，楚尧竟看上去愈发丰神俊朗了，这几日秦月月也看到曾经的小姐妹们谈起楚尧时脸上的欢喜羞涩，心中难免怀了几分憧憬遐想，今日一见，果真是如玉儿郎。
其实她自年少时便对楚尧存了几分怀春之意，可如今见着这般优秀俊雅的公子，心中却又有些惴惴不安。
她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楚得很，若非有着太傅小女儿这个身份，便是那种走在大街上旁人都不会多看两眼的存在。依着楚尧的身份相貌，整个丹垣城心仪他的贵女不知几多，她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存在罢了。
想至此处，秦月月心中不免一痛，越发不敢看楚尧了。方才她借着父亲与楚尧说话时才敢那般明目张胆地盯着他，可如今只剩两人单独交谈，她只能低下头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两人之间从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连说话都有些支支吾吾。
他们之间有七八年的空白时光，而她对楚尧的这段时间一无所知，所以压根不敢提及。她怕两人再也无话可说。
“世子，您还记不记得从前您送给我的那只小雪貂 ”秦月月嗫喏问道，堪堪抬起头却不敢看着楚尧，只能看着他衣袍上那温莹光滑的墨色玉盘扣。
楚尧蹙眉仔细回想了一番，倒是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儿。虽然不想再与秦月月说话，可到底点了点头，笑道:“自然是记得的，那只雪貂是我当年在围场救下的，左腿还被箭给擦伤了，后来你心生不忍，我便将它送给你了。”
“因为这事儿，我那次围场狩猎可是得了倒数第一，什么猎物也没得，还被父亲狠狠骂了一顿。”
男子的声音温润如玉，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听起来十分令人舒畅。秦月月听着，心头的忐忑不安渐渐转好了不少，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他还记得这些事儿。
秦月月胆子稍大了些，抬起眸子看着楚尧，一双杏眸明亮如星，笑得弯了眼，道:“白云如今生得可威风啦，足足有这么高呢！”她伸出手比划了一番，语气娇憨可爱，真是个养在深闺，未经世事的天真少女。
楚尧附和着点了点头 ，眼神往顾如霜那儿瞟去，却恰巧看见了她在那儿帮楚湛夹菜，一张姣美小脸笑开了花儿，简直比案上那玉净瓶上新剪的木槿花还要来得娇艳。
温润的墨眸一冷，脸上的笑意却未消退分毫。他攒紧拳头，看着那刺眼的一幕，几乎连指节都在微微发颤，泛着淡淡白色。
他这辈子最见不得楚湛幸福的模样。
楚尧以为自己的眼神掩饰得足够好，可却偏偏被秦月月看出了破绽。
秦月月其实能感受到他有些心不在焉，可一直强忍着没说出来。她对从前的楚尧实在太过熟悉，因此只要他稍微做出改变，便能轻易地察觉到。
“世子，您在看什么”秦月月微微蹙眉，轻声问道。</p>
楚尧意识到她已看出不妥，索性直截了当地指了指楚湛那方向，笑道:“你看，太子与太子妃真是恩爱非常呢！”心里头却是恨意肆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