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呀”
门外的官兵们扔掉了粗木,正要冲进去,却被门内的阴森景象吓了一大跳
“找死啊叫什么叫”忠顺王愤怒地上前,踹了两脚被吓在地上的官兵。
而后自己往门里望去。
里面,乌泱泱的,十分整齐地站着二十几个人,一点火光在最后面隐约窜着,忽明忽灭的样子。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和隔壁宁国府处处都要溢出来的嘈杂声对比,荣国府静了。
再细看那些人的旁边,夜色之下,白色的幔布、白色的灯笼、白色的纸花圈、还有诡异的五彩斑斓的纸人瘆人
忠顺王不自觉地咽了两下口水,强自镇定。
他探着脑袋,高声叫道“里面是何人本王奉旨而来,为何不出来拜见”
宝璁缓缓作揖,往大门口走了几步,让自己一张悲痛欲绝的脸,露在了忠顺王面前。
他哀泣道“下官贾宝璁拜见忠顺王爷家中祖母刚刚去世,亲人俱沉浸在悲痛之中。忠顺王爷匆匆带人前来,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只是不知王爷半夜前来,还让人撞开我府上大门,究竟有何要事”
“本王、本王是来宣旨的”忠顺王原本的计划,是撞开荣国府大门之后,立刻冲过去,把贾家的人都抓起来,然后把这府邸抄得一干二净。
结果,这贾府的老太君,竟然死在这关键时候了
忠顺王虽不把贾母放在眼里,但她好歹也是一品诰命夫人,父亲又是开国功臣,又与南安太妃等人是手帕交昭帝和皇后还给两分面子呢,他难道能在人刚死的时候,就冲进去把府邸给抄了
而后,忠顺王挺了挺腰板,想道他这是奉旨行事抄家难道还得选良辰吉日么
于是,一抬手往后伸,一封圣旨便递了上来。
“圣旨下”
宝璁和贾府的护院都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等奖军贾赦,包揽词讼、交通外官,依势凌弱同知贾琏,国丧内娶亲纳妾、吃酒赌博、强买土地江西粮道贾政懈怠职责、以权谋私、不谙吏治,此三人辜负朕恩,有忝祖德。今夺去三人爵位官职,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连坐家族。其府中家产,全部充入国库。钦此。”
连坐家族
宝璁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果然如此,这抄家的圣旨,一般都是连坐家族。
但,还有一线生机。
宝璁跪在地上,直接抬头问道“王爷,圣旨中下官并未被撤职查办,内子为圣上亲封之安乐县主,也未提及褫夺封号。不知王爷要如何处置我夫妻二人”
忠顺王冷哼了一声,生气道“自然将你二人先看管起来,待问过圣上之后,再处置。”
“既如此,还请王爷下令,勿要惊扰了内子。”宝璁平静地对忠顺王拜了一拜,而后接着道“祖母有遗言,说要荣国府的匾额陪葬,还请王爷恩准。”
“得寸进尺”忠顺王面色难看,把自己的佩刀连着刀鞘狠狠地压在了宝璁的脖子上,“你这小儿,有什么资格与本王商量”
宝璁的脖子被压得生疼,背也几乎要被压弯,但他还是努力咬牙顶着。
“王爷是奉旨抄家,自然不用与下官商量,下官只是请求王爷,希望王爷能恩准下官,让下官完成祖母的遗愿而已。”他说得很慢,似乎在思考着组织语言,其实是在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东明去找北静王求助,北静王去趟宫里,再出宫到贾家,光这路程就花时间,更何况还要求情说服昭帝。
忠顺王听着宝璁一口一个下官,脸上还一副平静的模样,心里更恼怒了。
早在当初,这小子就挤掉了他一个门生的名次。若不是这小子有点运气,那传胪的位置根本轮不到他,更不用说在翰林院中任职了
不过是个小小的编修,还敢在他面前猖狂
忠顺王恶意地抬眼,命令道“来人,给我把这匾额摘下来。”
“是”
很快,官兵们搬来梯子,把荣国府的匾额摘了下来,然后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忠顺王面前。
他傲慢地收回了压在宝璁脖子上的佩刀,抽出刀来,砍向了那块在贾家人眼中无比金贵的匾额。
卡卡卡
匾额一下子就被砍成了好几块,碎落在贾府门前高高的台阶上,有一小块还咕噜咕噜,摔落到了台阶底下。
欣赏了一会地上的几块破木,忠顺王终于满意了一些。
他把大刀插回刀鞘,得意地看着宝璁,然后冲手下示意,把宝璁和二十来个护院都绑起来。
“进去”忠顺王道。
“是”
官兵们整齐划一,都举着火把往里冲,火把点燃了那些碍眼的白幔白灯笼纸花圈和纸人偶。
刚才还黑漆漆的贾家,顿时烈火汹汹的,敞亮起来了。
和隔壁宁国府一样,敞亮敞亮的。
宝璁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门内,脑子里有点乱哄哄的。
北静王怎么还没来难道真要忠顺王把荣国府抄完了才来还是说北静王不打算来了或者北静王还没说服昭帝他赶不及
然后,他动了动耳朵,似乎幻听了。
急促的马蹄声。
还有人隐约高喊“圣上有旨特赦贾家宝玉宝璁”
沉重地叹了口气,宝璁苦涩地笑了下,攥紧了拳头,忍下自己想挣脱绳子,冲到贾母那里的冲动。
果然是幻听,特赦他和林黛玉还有可能,昭帝怎么会无缘无故特赦宝玉
什么刀下留人,抄家前被阻止,这种美好的愿望,原来这么难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