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如同一节冰冻的指骨,贴在威尔的脊椎上, 他的汗毛竖起, 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怎么了”汉尼拔将包裹着钢笔的手巾放在办公桌上, 钢笔底部的金色露出一角, 格外显眼。汉尼拔单手撑在桌子上,威尔侧眼去看, 他的掌根距离那本黑色牛皮记事本只有一个手指的距离。
“没什么。”威尔摇头, 他的演技实在不好, 目光时有时无的锁定到那个本子上。
“是对我之前的诊断结果存有疑虑吗,威尔”汉尼拔低头看向纸面上的钟,他从办公桌上起身,挽起袖口。踱步到小茶几前,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能一下子接受自己患有精神疾病的情况。”
威尔松了口气,紧绷在背部的肌肉陡然放松, 皮肤接触到汗湿的衬衫,他打了个激灵,用身体的温度贴近空气, “抱歉, 这是我的错, 我不应该随意翻看你的笔记。我只是......”
汉尼拔抬手端起茶杯, 杯里的茶还温热着,淡淡的雾气顺着杯口飘出,他左手拿起威尔的茶杯, 右手端起自己的放到桌上,“没关系,我相信这不是你的本意。”他将茶杯递给威尔。
热量透过杯壁渗透到掌心,威尔双手握住茶杯,深吸气,红茶的醇香涌入鼻腔。汉尼拔拍拍他的肩,没有责备也没有质疑,只是令人安心的微笑,“相信自己的判断,威尔。别被他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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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越年和杰克走进托比亚斯的琴房,这里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松香味道,每一个摆在展柜上的提琴都一尘不染,琴箱被打磨的光亮,流露出木质天然的纹理。毫无疑问这里的每一个琴都是制作者精心制作的成果。但江越年和杰克的注意力并不在此,他们的目光聚集在那几根不起眼的、绷紧的弦上。
“确认是人的肠子吗”江越年靠近打量,他的睫毛几乎要触碰到琴弦。
“已经做好成品的琴不能确定。”检查布鲁诺反应的小法医说,“但那些半成品基本可以确定了。那些受害者的尸体还在地下室,他们每个人——毫无例外,全部都被掏空了腹腔。”
江越年带上手套,他和杰克沿着楼梯向下。
“我不确定能找到有关汉尼拔的信息。”江越年扯了扯手套口,“我和这个托比亚斯从不相识,毫无交集。如果硬要说他是个无差别杀人的变态,我想是不符合客观事实的。”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有些老旧,发出特有的嘎吱声,江越年在黑暗中背对着杰克前行,他知道此刻杰克对他的怀疑,他愿意用一些小举动来渐渐抵消杰克的顾虑。
他的手不愿意触碰扶手,于是下楼的响动就更大了些,他不得不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观察杰克的反应,“他是一个有着明确杀人目标的凶手。他厌恶糟蹋美妙乐声的人,看看他下手的对象——现在还摆在剧院舞台中央的那个喉咙里多了个琴弦的死者,再看看这些被抽出肠子的人——他们都是糟糕的乐手,走调的歌唱家,胡乱演奏的提琴手......”江越年环顾地下室整齐罗列,部分处理的尸体。
杰克拿着资料,挨个比对这些人的身份信息,“接着说。”
“他肯定不仅仅杀了这些人,看看他处理肠子这熟练的流程。”江越年捻起一根挂在铁丝上风干的肠子,“他一定杀过很多人,我们市总是有那么多的失踪人口。在他做出人体‘提琴’和袭击我的举动之前,只要他乐意,他可以一直这么干下去,把他人体乐器的设想持续下去,照咱们巴尔的摩市警局的破案效率,等他老死估计也不会有人发现。那么疑问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说究竟有什么事刺激到了他,让他做出有违常理的举动呢”
江越年在地下室转个圈,这里面积很大,地方却很狭窄,布满了制琴用的器械和处理琴弦的仪器。他轻快的穿梭在障碍物间,浏览搜索着,终于让他找到了!在类似书架的储物台上,江越年看到一个檀棕色的荔枝皮名片夹,他把暗扣打开,里面零零散散夹着几个名片,在所有名片的最上方——这也说明这是最新的一张,上面用极简的笔墨优雅的字体书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汉尼拔莱克特。”
他回身招手,杰克站在门口端详天花板上垂挂下来的肠子,看到他的动作,杰克疾步上前,“有什么发现”
“汉尼拔的名片。”江越年把他们夹在指尖,如同赌场老手,名片就是那张胜利的扑克,在江越年的指缝之中翻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凭借汉尼拔的人缘,就算全巴尔的摩上流社会的人都有他的名片,与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吗”
江越年如愿看到杰克刚要开口瞬间被咽回去的精彩瞬间,他把名片递给杰克,“我知道他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也知道你对他的信任。而你对我信任丧失的起点是来源于哪个事件,你还记得吗”
杰克沉吟片刻,他把那天从记忆的片段中抽出,“是艾伦的死。”
江越年摇头,他把外套掀开,抽出手枪,在杰克还没来得及戒备的时刻就把枪塞进了面前这位上司的手中,“不对,是霍布斯的死。”
“不,那种情况,谁都会......”
“可并不会有人次次都会。”江越年看着枪口,“凶手在我手下死亡的情况已经有几次了”</p>
“三次。”杰克不假思索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