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跟在松月真身后,越走越偏,居然走到了风鹤大师的院子前。凤清姑姑忍不住问道:“松少侠,难道证据在这院子里”
松月真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拍了拍一棵树,踩了两脚树下的土,对松月明说:“拿铁锹来。”
松月明不知是什么时候,找了把铁锹拎在手里,闻言便推开众人走上前,递上铁锹。松月真握着铁锹,朝众人笑道:“诸位,证据就在这下头,我这就挖出来,给大家看看”
他说罢,撸起袖子便要动手,风鹤大师终于是忍耐不住,大喝一声:“够了住手”
这一声仿佛是惊雷,众人都转过头,江快雪也垫着脚,站在外围,看着风鹤大师,只见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些激动。
松月真看着风鹤大师,好整以暇道:“风鹤大师,您愿意承认了吗”
风鹤大师脸上肌肉抽动,挣扎半晌,才缓缓道:“我承认,那帕子是赠与我的,我就是雪江。”
“仅仅是如此而已吗”松月真看着风鹤大师:“大师,接下来我问的话,您只要说是或者不是就好,如何”
风鹤大师哑着嗓子:“你先把铁锹拿开。”
松月真依言,退开一步。见铁锹拿森冷的寒光终于远离树苗边的土包,风鹤大师终于松了一口气。
松月真拿铁锹指着那土包:“这里埋着一个女人,是不是”
“是。”
“这女人是你的妻子,是不是”
“是。”
众人登时哗然,风鹤大师堂堂高僧,居然曾经有过婚史难怪松月真拿起铁锹要挖这土包,他立刻就松口了,想必是不愿意亡妻受人惊扰。可是松月真又为何知道,在这宅院中住过的女人已经死了,又埋在这土包之下
他怎么就能料事如神难道以前曾经来过此处或者听什么人跟他提起过
有人已经忍不住开口问了。
松月真答道:“我和诸位一样,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我所知道的,只比诸位多一点点,那就是风鹤大师的俗家姓名叫做施雪江。那时我见到绣帕上的绣字,又看到那只拨浪鼓上的梵文,便猜测此雪江就是彼雪江。此处还留有各种生活物品,有女子,还有个孩子,极有可能,这一对男女是夫妻俩。”
松月真看着众人疑惑的脸色,继续说:“诸位一定在想,我怎么会知道风鹤大师的妻子葬在此处其实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既然我们从未听说过风鹤大师有妻有子,那么多半是他们已经死了。我看他对妻子情深义重,挑选住处时,想必也是想挑离妻子的坟冢近一些的,好多陪伴她几日。所以我猜,那位女子应当就安葬在风鹤大师的院落周围。”
松月真这一番推断有理有据,可谓是算无遗策,逻辑缜密得叫人害怕。这些弟子们在家族门派中都算得上是佼佼者,有的虽然听过松月真的名字,但与他打交道不多,只觉得他能在松家年轻一代人中暂崭露头角不过是运气罢了。可今天听了他这番话,才知道世上的的确确有自己拍马也赶不上的天才,一时间心中都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悲观情绪来。
就连庄弥亦是神色复杂。
“那么松少侠怎么就知道,风鹤大师妻子,就葬在这棵小树边呢”
“诸位请上前来看,这里的泥土上还有脚印,泥地里落着一点黑灰,想必是不久前还有人曾在此处祭拜过。”
众人走上前一看,果然如此,不禁对松月真更是钦佩。
风鹤大师长叹一声,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在这处露出了马脚。
“风鹤大师自小在寺院内长大,施雪江这个名字,只是父母给取的俗家姓名,他作为年少成名的高僧,怎么会与一女子有了孩子呢我觉得十分奇怪,昨天夜里,便让人将风鹤大师请来,哪知道我拿出这两件东西,说出我心中的猜测时,他忽然发难攻击我。风鹤大师,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风鹤大师叹道:“不错。我昨天被你询问旧事,一时间慌了神,深恐旧账被人翻起,有损我的名誉,所以才会出手攻击你。是老衲入了魔障了。”
“怕不只是如此吧。”松月真盯着风鹤大师:“大师昨夜匆忙走避时,扔下一枚梦幻香,叫我一时间着了道,回到了最害怕最恐惧的回忆之中,若不是友人相助,我恐怕就出不来了。风鹤大师,我只想问问,这梦幻香乃是邪教妖人万魔老祖炼化出的妖物,一共只有九枚。四十年前名门正派除魔卫道,已将万魔老祖斩杀于罗刹山,他的梦幻香,也就此销声匿迹,为何你手中会有梦幻香”
风鹤大师叹息道:“阿弥陀佛,昨夜老衲遁走时,丢下的不过是寻常的迷香,松少侠非得说那是梦幻香,又有什么证据”
“风鹤大师,您竟然不知道吗”松月真语带怜悯:“用过梦幻香的人,掌心会留有奇香,这香味可持续十二个时辰之久。您伸出手掌,让大家一闻便知。”
风鹤大师脸色终于变了。
一旁的江凤清看着他:“风鹤大师,还请把手伸出来。”
风鹤大师眼皮下的肌肉抽搐几下,迟迟未动,众人等得越久,眼神之中的疑虑便是越深。
松月真走上前,催促道:“怎么,风鹤大师,您不敢把手伸出来吗”
风鹤大师终于出了手。
他却不是乖乖伸手,而是一掌打向松月真
松月真早已有所防备,抽出腰间佩剑,其余人等也纷纷拔剑,与风鹤大师战成一片。
打斗间,风鹤大师嗅了嗅手掌,却一点味道也没有。他登时什么都明白了,松月真不过是在诈他他早该想到的,松月真年纪轻轻,恐怕只在书里或是听人说起过梦幻香,怎么可能会知道“用过梦幻香,手掌留有异香”这种细节是他自己心虚,才会上了松月真的当
这小子,端地是卑鄙狡猾
“风鹤老贼你究竟是什么人”
风鹤大师大笑一声,也懒得遮掩了,索性便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就是摩尼教教主,诸位,想不到吧”
他说罢,一挥衣袖,扫倒一片弟子,退后一丈,冷冷看着众人:“这次乃是我设计,要把各门各派的年轻后生一网打尽,叫你们百年之内后继无人,虽然眼下出了点小差错,可你们照样逃不出这星渊海”
他说罢,一个纵身,飞天而去。众人连忙奋起直追,追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忽然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那鬼打墙一般的地界,再回头望去,那座旧旧的宅邸也不见了。
江快雪一直跟在松月真身后,担心他的安危。众人追不上施雪江,便又往回找,那座府邸却是不见踪影,眼前只有一片耸峙的荒邱。江快雪也低着头,闷不吭声走在山石泥土间,他虽然把钱放在身上,可神锋剑、面具还有行李包袱都放在暂住的房间之内,一时间有些着急。
幸而找了片刻,他便看到了自己的东西,夹在一堆乱石下头,连忙刨出来整理干净。
其他人的行李也四散在各处,仿佛那座宅子是被人凭空搬来的,又被人凭空搬走了,不属于宅子的东西,全部被留了下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听师叔说过,利用阵盘可复制一切山石草木以及建筑物,阵盘锁死了,进入这阵中之人便出不去了,除非操控阵盘的人主动放开。风鹤老贼刚进宅邸时,我看他模样十分惊诧意外,想来这宅邸原先是不在这星渊海的。现在回想起来,更是验证了我的想法,咱们是入了阵了。”
“那这一切究竟是何人所为他暗中将咱们引来这里,揭露了风鹤老贼的真面目,应当是向着咱们的,可为何又隐藏在暗处”
听见这话,松月真也若有所思。
山阴处站着两个人。
戴着面具的年轻人负手而立,对他身后的中年人询问道:“施雪江往哪儿逃了”
中年人恭身而立:“少主,教主他往南边去了。”
年轻人勾起嘴角:“既然都决定站在我的身侧,就用不着再叫他教主了。毕竟过不了多久,这教主之位就要换个人来做了。”
中年人垂下头:“是小人错了。”
年轻人沉吟片刻:“施雪江建立圣教,只是为了给妻儿报仇,全为一己私心,我取他而代之,是为了圣教上下着想,左使,跟着我,不会要你吃亏。”
“小人明白。”中年人仍旧垂着头:“这次还是少主英明,把施雪江带入阵中,逼得他在那些蠹虫们面前亮明身份,让他陷入被动,咱们才好将计就计。”
年轻人笑了笑:“这次若不是有松月真,要让他亮明身份可没那么容易。这松月真当真是不能小看。”
中年人神色一肃:“少主人,要不要将他除去”
年轻人洒然一笑:“除掉他做什么这种人若能为我圣教所用,岂不是更好。”
中年人点头应道:“小人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