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弥眯起眼睛,全身真气游走,暗暗在体内经脉中寻找江快雪有可能动手脚的地方。但是这事需要时间
江快雪其实不过是色厉内荏,以前他那般信任庄弥,怎么可能对他的身体动手脚,眼下不过是想起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故意诈一诈庄弥。庄弥看起来在魔教之中位高权重,想必不敢用手中的权势和辉煌的未来,来赌江快雪的一句话。
江快雪问道“庄弥,你敢赌吗”
见庄弥不答,江快雪冷哂了一声,转身往中州山走去。
庄弥在他身后轻轻地叹息一声“你今夜来救我,冒着极大的风险,多谢你对我的一番心意,说到底,一直是我有心算无心,对你多半算计,是我愧对于他你。若不是立场相对,我们或许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
江快雪听见他的话,却没有回头。无论庄弥说这番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又有了另一番算计,从今往后,他和庄弥都是天涯陌路。
江快雪顺利回到中州山脚,天边露出鱼肚白,守山的弟子们已经开始巡逻,见到他被挡在屏障外头,有人认出他是江医官,连忙将他放进来。
只是人虽然放了进来,但少不得一番盘问,听得他说是从松月真那里取到的下山印信,巡逻的弟子们便去请示过松月真,才将他放了。
松月真却一直没有露面。
江快雪踏着白露,来到弟子们驻扎的营区。天刚蒙蒙亮,松月真就已经在操练了,江快雪在一边等着。往常他来找松月真,松月真见到了,都会很快走过来。可这次他在演武场边站了半天,确定松月真已经看到了他,松月真却迟迟没有走过来。
看来还是在生昨夜的气呢。
江快雪不明白他究竟在生什么气,昨夜他其实是为了松月真着想,若是他跟过去一起救人,可就称了庄弥的心意,着了他的道了。想起之前松月真曾几次问他提前婚约的原因,那时他守着与庄弥的约定,从来没有说过,松月真耿耿于怀,他是清楚的。既然庄弥是在算计他,那么这事情他也可以向松月真解释了。
江快雪等了一会儿,弟子们终于晨练完了。一个个头上冒汗,浑身真气外涨,散了队三三两两去吃早饭。
江快雪踮起脚,看向松月真。松月真却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江快雪快步追上去,前方一个高个子青年挡住他去路,笑着跟他打招呼“江少侠”
这青年是薛丛。
江快雪曾经在边肃城见过他。那时薛丛被一个九华派的弟子责难,说他偷学了九华派的剑法,还是江快雪帮忙解围的。他说他师从青华洲墨阳郡双月道观,没想到这次也跟着上了中洲山。
江快雪对他点点头,招呼一声,薛丛还想说些什么,江快雪已经绕过了他,快步追在松月真后头,叫了一声“阿真”
松月真站定脚步,却不肯回头看他,语气也冷冰冰的“你还来见我做什么我们已经一刀两断了。”
江快雪想牵他的手,也被他错身让开。江快雪说“阿真,你何时说要跟我一刀两断,我可没有同意。”
松月真冷笑一声“你不同意昨夜你刺我睡穴时,怎么不问问我是否同意呢庄弥呢你把他带上山来了没有他才是你明媒正娶的伴侣,你同不同意,问过他吗”
“我正要跟你解释”江快雪有些着急,想抓住松月真的手,松月真却是连让几步,显然是还在气头上,不想理他。
江快雪没办法,又已经到了快要上工的时候,他该去医所了,只得说“我先去做事,晚上再跟你谈谈,我会把事情都跟你解释清楚的。”
他心不在焉地工作了一天,晚上回到住处,房内的东西却已经少了一半松月真居然搬走了。
江快雪又气又急,找了个人问了松月真的住处,可松月真却不肯出来见他。
江快雪在松月真门外站了一个时辰,等不到松月真回心转意,自己闷了一肚子的气回了住处。他也有些恼松月真,觉得他实在是无理取闹,索性也不去找他了。
魔教进攻愈来愈急,弟子们都忙着抗敌,江快雪忙着治病,等他听到子弟们中传来的风声,才猛然想起来他已经有好一阵子们见到松月真了。
这阵风声,是江快雪在吃饭时听到弟子们闲谈传起来的。
“昨天魔教妖人又来攻山,我师弟他们编在云中城那一支队伍里。嘿,你猜怎么着,云中城带兵的少城主谢长乐果真是个废物,手下人数是魔教中人的两倍,居然还被杀得溃不成军。”
“听说了。后来是松少族长带人来援,否则咱们这中州山第一道防线就守不住了。”
弟子们又大骂了一番云中城的少城主多么多么废物,江快雪坐在他们身后默默听着,心想原来松月真已经是少族长了,没想到他晋升少族长的消息,自己还得从别人那里听到。
“对了,我听说啊,那松家的少族长,又有了新欢,两人同行同坐,同吃同卧。唉,真是他和江医官是怎么了”
“听松家的人说是掰了。真是说不清楚,当初抢婚那事闹得多么不可开交,没想到现在也这般轻轻放下了。说起来,江医官还救过我的命呢,他虽然不苟言笑,但我觉得是个好人。”
“可不是。那新欢听说是什么双月道观的你们谁听说过”
“这是什么微末门派不曾听说过。那小子叫什么”
“听说姓薛,叫薛丛。唉,家世人品,样样比不上江医官,松少族长在想什么呢。”
“咱们说这么多也没用,架不住人家喜欢啊。”
江快雪默默听了,他是绝对不相信松月真会移情别恋的,只是好久没见他,近来与魔教的战事如此紧张,不知他过的如何,气是不是该消了。
傍晚,他又去了松月真的新住处,走到门口,另一条路上也有人往这边走,远远地叫了他一声“江少侠”
江快雪顿住脚步“是薛少侠啊。”
薛丛快步走上前来,笑道“你是来找松哥的走吧,我带你进去。”
他热情地拉着江快雪的手,门口的守卫却拦着江快雪“松少族长说了,不想见到江医官。”
薛丛皱起眉头“我邀请江医官进去还不行么”
守卫低着头“请薛少侠不要为难小人。”
薛丛有些尴尬,对江快雪说“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跟松哥说一声。”
江快雪摇摇头“不用了。我只是想看看他过的好不好。他近来还好么”
薛丛想了想,犹犹豫豫地说“还行吧,我看松哥也挺想你的,你们是怎么了”
“没什么,他还在生我的气罢了。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薛丛点点头“都好。”
江快雪叹了口气,从门向里头张望一眼,跟薛丛说“那我先走了。”
薛丛讷讷地看着江快雪走远了,挠了挠头,进了门。绕过门廊,松月真就站在院子里晒衣服,没有回头,问他“刚才谁在门口”
“江医官,他来找你,叫守门的给拦住了。”
松月真哼了一声“原来是来找我的,我还当他把我忘了。”
他把衣服晾了,转身大步往走廊去,薛丛叫住他“松哥,你去哪儿江医官已经走了。”
松月真顿住脚,皱着眉头“怎么走了怎么不叫他等等”
他有些不痛快,慢慢走回院子里,问薛丛“他说了什么没有”
“他只问我你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没别的了。”
松月真垂下乌黑的睫毛,反复琢磨,忽然抿着嘴笑了一下,颇为得意,继续走到院中晒衣服。薛丛叹了口气,跟在他身后“松哥,咱们那谣言就别再乱传了吧。江医官救过的那些人总背地里骂我,今天还有两个人跑来要揍我。”
松月真横他一眼“他们打伤了你没有”
“这倒没有。”
“那要什么紧,你就当练练手。”松月真把衣服全晒了,心情颇好,进屋里倒了壶茶,低声说“我就是要让他也酸一酸。”
薛丛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小声嘟囔“哥,你可真是”
明明面对千军万马也能指挥若定,无论遭遇什么陷阱诡计都能一眼看穿,可遇到感情的事,他就瞬间失去了理智,有话不肯好好说,非得如此拐弯抹角,薛丛被夹在中间,也是十分无奈。
“对了,阿丛,待会儿让你师父来找我,咱们到爹娘那里去,有点事要跟他们一起商量。”松月真说。
中州山上的这些老东西们只是想利用他,现在升他做少族长,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是时候给自己留条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