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来人衣衫褴褛, 满脚冻疮, 头发还遮蔽住大半张脸, 面容上能看到的地方甚至布满了狰狞的疤痕, 但那沉甸甸的令牌上有错金的纹路, 腰间又有一把青铜短刀, 口吐雅言,咸阳城外的小兵也不敢随意怠慢, 只得让人一层层禀报上去。
毕竟这年头,说的语言都能分辨个三六九等来。
却没料到城外还在等着消息, 就看着一位咸阳城内外百姓将士都认识的人物,裹着红色披风带着眼罩杀出城来, 马才出了城门洞, 人就飞下来, 奔出几步满脸惊喜“人呢”
守门的卫兵裹着棉衣带着毛猫,仍然冻得耳朵发紫, 他指了指那蜷在城墙边角的男子。
秦璧大步走过去, 走近了才瞧见某人手脚上烂的一块块的冻疮,还有那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破旧棉衣。真是见他的时候,他一次比一次惨。只是这次似乎是因为他信守承诺, 才沦落成这幅样子。
她走过去, 以她的性子, 难免想笑话他两句, 可却犹豫半晌伸出手去,用力戳了戳他脑袋。
他猛地惊醒, 支着两条腿突然站起来,倚着墙根,惊愕戒备的望过来。
秦璧这才仔细看清他浑身模样
他简直就像是从荒灾或屠城之后的坟坑里爬出来似的,要是在街边倒着这样一个人,断了气,她也不会觉得有任何出奇。
白矢望见她,松了口气,腿软下来,差点滑倒下去,秦璧连忙拽住他胳膊,眼神软了几分,语气却不知道该如何放软。她一贯喜欢奚落嘲讽她,此刻也只是很无趣的道“就你这身衣服换下来,找个奴仆给你洗洗,就能洗掉半斤的灰尘。”
白矢似乎实在是撑不住了,连她的话都没真的听清楚,只是虚弱笑了笑“我知道秦其不在了你别伤心。”
秦璧微微睁大了眼睛,心头一热,竟不知道该回什么。
但白矢却撑不住了,身子一歪,倒下去。
幸而城墙下也有车马,还有卫兵搭手,可算将他运了回去。
之前秦璧能够打赢澄城附近一场振奋人心的胜仗,和白矢送来的信报关系密切,他一直以蔺腹为刺探消息的目标,这会儿突然回来,要不是他搜罗够了足够的消息,要不就是他的事情败露了。不过不论是因为什么,就凭借着助她逃出赵国军营与信报让她旗开得胜这两个恩情,秦璧也必须把他当座上宾。
接他入住秦宫,宫奴给他用雪水揉搓腿脚,再用温水擦拭身体,否则他四肢都冻得僵硬,非要落下残疾不可。只是宫奴给他脱衣时,也发现了某件东西,立刻奉给秦璧。
秦璧将他棉衣内侧缝的不少布面拆下来,还有一块他裹在身上的长长布帛都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