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佟京差点儿无话可说,"无论谁请喝酒,你都得参与。"
左震平躺,枕着小臂,仰望天空,笑容逐渐淡去,喃喃说:"喝酒?花魁?唉,能不能活着回营,还不一定呢。目前,我们只剩七百人了,一千三百余弟兄,战死在敌国,长眠草原。"
此言一出,短暂的兴奋与喜悦气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路难测,将士们既悲缅阵亡的烈士,又忧心忡忡,默默吃干粮。
郭弘磊迅速吃饱,开始商谈正事,随手拣了几根肉干,在草地上一一摆放,"佟大人,你有多少人?后援,有吗?"
"一千三百多。有后援,老项他们,时刻在乱石沟往北五十里处,负责接应咱们。"佟京不由得后怕,"唉,将军给了我一千五百兵马,做探路前锋,结果不断被围追堵截,幸亏老天保佑,一次次化险为夷。"
左震鲤鱼打挺,盘腿坐好,审视简陋战局图,"老兄,知足吧,你们好歹有人带路,我们那时候,简直两眼一抹黑,提心吊胆,硬着头皮前进。"
郭弘磊问:"说说,你们走了哪一条路?"
彭长荣忙咽下食物,凑近观看。佟京敛起笑容,眯起眼睛,严肃捏了几根肉干,认真摆放,"喏,这条路,大概沿着苍河找来的。"
"跟我们当初差不多。"郭弘磊马鞭一指,庆幸道:"其实,幸亏这三个部落正在内斗,分身乏术,偶尔撞见了才打一场,我们才得以在夹缝中活到现在。"
佟京撇撇嘴,"听起来可真狼狈,怪可怜的。"
左震直言不讳,"啧,假如北犰跟大乾一样,咱们孤军深入,能活命吗?确实应该庆幸,幸亏北犰是一盘散沙,不然,咱们压根没有活着回营的希望。"
"也对。"佟京吸吸鼻子,催促道:"快,说说,这附近有几个部落?他们的兵力怎么样?"
郭弘磊点点头,马鞭慢慢移动,画圈,详细告知:"东、西北、西南三面,各有一个部落,其首领各自称王,似乎有血海深仇,争夺地盘已久,内斗得厉害。其中,东部落地盘最大,实力最强,我们估计,至少有三万兵马。"
"三万?"佟京忌惮皱眉,搓搓下巴,"啧,不少啊。"
左震一瞪眼睛,"怕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弟兄们千辛万苦深入草原,假如灰溜溜回营,未免显得太窝囊了。之前一直没有后援,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但现在,哼,索性干一场大的,报无数次被侵略之仇,给贼兵一点颜色瞧瞧,狠狠出口气,杀鸡儆猴!"
"好!"
"说得好!"佟京拍掌以示赞同,不悦道:"谁害怕了?敌众我寡,难道不应该谨慎商量对策吗?贸然进攻,那叫送死,懂不懂?"
左震摸摸鼻子,"哦,那赶紧,快想个好办法出来。"
深入敌国月余,郭弘磊日夜不敢放松警惕,大概摸清了附近敌情,低声说:"草原辽阔,北犰部落太多了,不过,离得远的无妨,没谈拢之前,他们不敢随意踏进外族地盘。趁周围敌军正在内斗,咱们攻其不备,胜算就大了。"
于是,两千多人的队伍潜伏在僻静河边,热血沸腾,密商计策,发誓要一雪被侵略与追杀之耻,决定联合援军,向南发起进攻。
与此同时·图宁县城
"请。"
"大人,慢些。"
众多随从簇拥官员,姜玉姝充当向导,边走边回答知府的疑问。
裴文沣偶尔搀一把岳父,陪着纪学琏,走走停停。
烈日当空,纪学琏走着走着,停在作坊前方,眯起眼睛,笑道:"‘图宁粮坊’?想必,那就是你提过的作坊吧?"
姜玉姝颔首答:"正是。日前竣工,今天刚挂的匾额。"
"进去看看。"纪学琏虽然含笑,却不容置喙,率先迈步。
逛了许久,姜玉姝被晒得头晕脑胀,巴不得进作坊避暑,"请。刚好,进去坐一坐,歇会儿,喝杯茶。"
"唔。"纪学琏年事已高,走得也累了。
下一刻,后方街道忽然再度响起轰然马蹄声!
众人忍不住议论,"怎么回事?"
"才刚过去一队塔茶卫的兵马,又来了一队?"
"难道真的要开战了?"
"八成是。"
……
裴文沣转身,皱眉眺望。
姜玉姝心猛地往下沉,被嘈杂动静激得心慌,失神须臾,旋即勉强镇定,劝道:"大人,快请进作坊里小坐歇息,一会儿兵马就到了,他们急行军,无法停下来避让官员。"
"唔。"纪学琏脸色凝重,沉思不语,加快脚步离开街道。
官员领头,县衙小吏们忙催促:"各位,赶紧避开,给兵马让道!"
裴文沣叹了口气,大步走向作坊,靠近时一打量,担忧问:"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姜玉姝脸色苍白,摇摇头,"没事,我没事。"只要没有准确的消息,她就坚信,暗中反复念叨:他会平安,他会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