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青羽山格外宁静, 各家窗户里基本都没了灯光。几盏路灯兢兢业业地守在路边,和月光一起, 尽力发散着光芒。
黑色的jee停在某一栋单元楼下。坐在车里的男人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易宣几天没有回家, 他都是在车里睡的。
车子停在这里,他只要一抬眼, 就能看见12楼的那扇窗, 亮着灯的或是没有。
他猜测着她是睡了或是在看书
秦丞晚上劝他, 两个人不能一直这么倔着。
他当时不言, 任由酒精侵蚀他的理智。
可酒意总有散去的时候。
易宣怎么能不知道辛月倔强, 她总是吃软不吃硬的。
可这一次,他偏偏就是不想让。
大约也是这段时间被她宠惯了,日子过得太甜,他心里头那些苦就格外难以下咽。
明明这五年他一直都是苦着过来的。
车里太闷, 易宣微掀开眼皮, 摇下车窗, 冷风吹进来, 他清醒了不少。
抬眼去看,十二楼那窗口仍是黑洞洞的。
他点了一根烟。
橙红的火光在他修长的指尖忽明忽灭。
他微眯着眼睛, 轻飘飘吐出一口雾, 很快就被寒风带出窗外吹散。
烟味没在车内停留多久,他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极快地掐了烟。
这车里还留着辛月的味道。
似有若无的香气被烟味缠上,不再清幽可人, 反倒好像多了两分妖气暧昧。
这车上,有他们曾经缠绵过的痕迹。
可能是今天喝到了位,也可能是这月光太柔,易宣闭上眼,曾在这车内上演的一幕幕旖旎都轮番在他眼前重映。
自从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在有。
这种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头,就是上了瘾,想停也停不下来。
他离家出走这么多天,也憋了这么多天。
他实在想她。
想她软弱在他怀里轻颤;想她娇媚伏在他胸前低喘;还想她哭哑了嗓子让他不要再继续
易宣眸色深沉,伸出手去开了车门。
他上楼直接用钥匙开了门。
这钥匙不是辛月给的,她知道,可也没说什么。
她总是这样对他默许。
家里黑漆漆的,易宣也没开灯,进了门就径直往房间去。
房里有和她身上一样的香味,幽幽淡淡的,易宣的心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他甚至都开始后悔,为什么非要吵那一架。
辛月睡觉很轻,怕光怕吵。
他进门后没去开灯,屋里的一切都像蒙着一层蒙蒙的黑纱。
他正抬脚往床边去,却突然发现床上好像没人。
易宣眉目一沉,正要开灯,手机忽然响起来。
突兀的铃声打破屋内的寂静,稍显诡异。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易宣猛地变了脸色,转身冲出门去。
76°酒吧。
明威正和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说着什么,易宣坐在一边,面前放着一台电脑,上面正播放着今天凌晨的酒吧内监控。
易宣紧紧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一直到右下角显示的时间到了02:13,他终于看见了辛月。
监视器里的画面,因为店内灯光的原因不是特别清晰,没有声音的播放像是在看哑剧。
明威和经理也看了过来。
摄像头没有拍到辛月的正脸,但只一个侧影已经足够易宣分辨。
02:15,她到了画面右上角的a93号卡座。
这个位置是个死角,易宣只能看见她半边身子停在画面里,却看不见画面外发生了什么。
02:30,辛月转身离开,身边多了一个小姑娘。
她半抱着那个女孩子,看不清神色,两个人脚步很快。
02:34,她们在酒吧门口拦了车,上了车之后,画面就停住了。
易宣看完,眉头拧得很紧。
两个小时前,明威接到这家店经理的电话,他匆匆赶过来,看了一眼监控,马上就给易宣打了电话让他过来。
不过这经理给明威打电话却不是因为他认得辛月,而是和辛月一起离开的那个小姑娘。
“准备关门的时候我正在这儿清账,我手下的服务员跑来说a93一桌三个人,一晚上消费了接近五万,大半都是酒水。还说送酒去的时候听见其中一个小姑娘嚷嚷自己是易总的妹妹。”店经理说着,看了易宣一眼,像是有些忌惮。
“我手下那小子也就是当个笑话说给我听,我也是当个玩笑给威哥说着听的,谁知道”谁知道还真的把易宣给招来了。
明威看出了经理的惶恐和紧张,使了个眼色让他先下去。
当年易宣提前知晓了上头的动作,顺水推舟任由江美把承建夺去,还让罗彪卖了自己的股份,狠狠从江美身上挖了一笔。后来严查令下来,一封查不出源头的举报信往上一送,桑旗怎么也算不到已经落入肚里的肥肉突然着了火,直接把他烧了个肠穿肚烂。
那时候易宣和桑旗还保持着互相钳制的利益关系,彼此手上都有对方的把柄。眼见承建落入了自己的口袋,桑旗念着易宣也曾让他赚了一些钱,所以罗彪来卖股份的时候,他答应得很爽快。
只是桑旗万万想不到,易宣根本就是挖了个巨坑给他跳,逼着他用自己的血肉来填。
他那时自顾不暇,找易宣算账自是不可能,便把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到了江美母女身上。
江美是被折磨死了,易琪却是没什么消息传出来。
这几年更是像人间蒸发了,完全找不到一点消息。
易宣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这一出现,不仅惊动了辛月,连他现在也坐在了这里。
要说这是巧合,易宣不信。
但她到底是怎么把辛月叫出来的,监控没有拍到的那一刻钟里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现在她们又去了哪里
这些才是他现在最担心的事。
待吧台前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明威上前压低声音问他“辛月旁边这小的,是不是易”
他没说完,易宣啪的一下合上电脑,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辛月从前酒量很浅,喝不了多少就要脸红头晕,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喝不醉了。
身边的易拉罐多到可以堆成一座小山,可她脸不红心不跳,除了肚子有些涨,她半点醉意没有。以至于她还能板着脸训斥易宣不要穿着鞋子往她床上爬。
今天晚上喝的这些洋酒看起来很多,但于辛月来说,还不够让她醉倒。
出租车的后排座位空间逼仄,辛月这样窝着,胃里有些难受。
她把窗户打开些,冬日的夜风吹进来,冰凉刺骨。
易琪将自己蜷成一团缩在她手边,身上盖着辛月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