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碧说着声音已经不能平稳了。
吴妈听着也停下来,看向长缨。
长缨手掐着一只蘑菇,直到挣出汁来也没吭声。
吴妈道:“不管怎么说,也得先拖到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长缨想了下,起身道:“我去看看。”
到了秋淼斋,秀秀还靠在枕头上。
长缨走过去坐下来,问她:“今儿感觉怎么样?梁凤开的药都在吃吗?”
秀秀侧转身,点点头:“我很好。盈碧呢?我等她去园子里的。”
“我让她去前面跟吴妈摘菜了,你要去园子,我陪你去。”
秀秀道着好,旋即下地站了起来。
她气色果然极好,动作也显得轻盈,仿佛青春少女。
长缨心里像搁着把挪动的钝刀子,伴着她出了门。
春光明媚。又是这大仇得报之后的日常,按说是该心情愉悦的。
“我刚才进来之前,你在看什么?”长缨状似随意地问。
“我在看屋檐上的鸟。”秀秀扬着唇,“从前在荣家,我不出门的时候,会悄悄地拿饭粒喂鸟,一个人能在角落里坐一下晌,看着天上流云,也挺安然自在。
“其实想想,我从小到大都在辗转,从前竟很少闲到会想找个地方安静呆着,想来也是无聊过头了。”
长缨停步:“怎么忽然想起这些?”
秀秀笑了下,往前走了两步,而后道:“也不是忽然。只是之前我……我不想回应他,与其说是不奢望他,倒还不如说是我不想面对曾经的自己。
“但是现在我想开了。”她转过身来,看着长缨,“那日傅容告诉了我一些事,包括他与俞氏和吴夫人之间的纠葛。如果傅容说的是真的,那么我想,他想留住我,并非我想的那么肤浅。
“其实我一直想要的,大概是基于平等出发点的一段情份。即是,世上有那么一个人,是真的我是我,而不是我只是适合的人之一。
“如果傅容说的是真的——铃铛啊,虽然我这么说有些不厚道,可我多么希望他说的那些是真的,这样我就可以倾尽我后半辈子来回应他,不再纠结自己曾经以什么身份呆在他身边过了。
“——铃铛,说到这里,我又忍不住想问你了,我知道最近他应该会很忙,可是他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呢?我想等他忙完,然后亲口问问他。”
她的眼里有着耀眼的光芒,这一刻她不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弱女子,而俨然一个怀揣着幸福向往的少女。
长缨的心全化成了玻璃渣子。
她竭力稳着声音往前抬步:“这么相信傅容说的?他满嘴胡话,你信他做什么。”
“我信我的感觉。”秀秀跟上来,“就像那天夜里傅容放我出来,我就觉得他在里面,结果他果然在,不是吗?”
长缨默然无语。
秀秀挽着她的手往前漫步,迎着春风,软软地又道:“铃铛啊,我跟你说这些,你别笑话我,像我这种人,从来没敢想像过也有人倾心待我,一旦遇上一个,就覆水难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