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和‘青帮三大亨’的关系怎么样?”江连横问,“是只为了争码头上的生意,还是另有私仇?”
这是问题的关键。
王老九和“三大亨”的关系,将直接决定江连横与之谈判的方式和策略。
然而,温廷阁想也没想,当下便脱口而出道:“恨之入骨,势同水火,早就想杀杀‘三大亨’的威风了。”
他的回答言简意赅,却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尽管王老九和青帮曾在码头上械斗火并,但帮派间那种程度的摩擦,在江湖纷争中实属常见。
若非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双方你争我夺,无非为了一个“利”字而已,只要各退一步,何必互相斗狠?
“他是想凭借砸‘三大亨’的面子,来给自己扬名立万啊!”江连横想当然地这样认为。
温廷阁却摇了摇头,说:“有这方面原因,我听码头上有人传言,王老九以前在码头当搬运工的时候,经常被青帮的人收保护费,这事儿在他心里,可能一直都是道坎儿。”
众人点点头,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另外,还有一方面原因。”温廷阁接着又说,“我问过几个皖省来的人,都说王老九以前参加过倒清会党。”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为之一怔。
“这就有点难办了……”江连横自言自语道,“如果是参加倒清会党的人,对老张大概不会有什么好感。”
事实上,不仅可能对奉张没有好感。
考虑到江家过去的所作所为,王老九对江连横恐怕也不会推心置腹。
“东家,这件事未必有那么重要。”刘雁声忽然开口道,“原先盟会里的很多人,现在都变了,清廷倒台以后,大家一直都在忙着内斗。”
温廷阁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刘兄说的在理,王老九眼下在沪上,明显没有靠山,他要是真有什么势力的话,那就不用亲自带人去码头砸场子了。”
话虽如此,江连横还是不愿轻易相信王老九。
他刚刚和义烈团的高丽棒子立约,已经在沪上发展出了一条情报线,因此对待这趟差事也多了几分耐心。
不过,皖省人在十里洋场多如牛毛,遍及各行各业。
工厂、码头、黄包车,这些都是耳目广布、消息灵通的行当,江连横自然不想随便放弃。
他沉思半晌,忽然叹了口气,说:“总而言之,头一次见面,咱们还是先别交实底了,看看他怎么说。”
“东家,关键是无缘无故给人家一大笔钱,还不提要求,这样反而更让人起疑心啊!”刘雁声说。
“对对对!”闯虎连忙点点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啥也不求人,上来就给钱,整得跟假的似的,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是散财童子呢!”
这时候,书桌上的钟表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众人都有点犯瞌睡,公寓大楼内显得格外安静。
恰在此时,清凉的晚风袭来,将窗帘倏然卷起,楼下突然响起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江连横皱起眉头,将身子往后一仰,轻轻拨开帷幔,朝楼下瞥了两眼。
却见朦胧的夜色下,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男子,怀里搂着个摩登女郎,一边上下揩油,一边踉踉跄跄地朝公寓这边走来,看那身形举止,似乎是梅太太的丈夫。
两人在公寓楼下拉拉扯扯、搂搂抱抱,腻歪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嬉笑着走进公寓。
这是把姘头带回家里来了?
江连横没看明白,也不愿多想,于是当即关上了窗户,转头对众人道:
“总而言之,这回第一次跟王老九见面,咱们都先别交实底,先看看他怎么说。”
“不交实底的话,拿什么当由头?”众人齐声问道。
江连横从椅子上站起身,脱下外套,淡淡地说:“他带人在码头上火并,把席少爷家里的药材给毁了,咱去要个说法,这总不过分吧?”
众人思量片刻,都觉得合情合理。
江连横接着又问温廷阁:“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是咱们定,还是他们定?”
“他们已经派人说了,如果同意见面的话,后天正午,春风得意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