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卿这一声呼, 直接惊的所有人全都回过头来。
阿荷当机立断, 手指上王秀卿, 示意大家这话是王秀卿说的。
王秀卿还不管不顾的, 抬头再看了一眼那胡子苍苍的于夫子,碎碎念道“完了完了,原来太子殿下是个糟老头子, 胡子那么长, 我再也不喜欢他了。”
陈以荷心说, 自己小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大人了, 还老气横秋的, 如今可不就是个老头子了。
她小的时候太野, 慢说曾吓走过好几回的朱玄林, 满京城的人,无人不知她叫小阁老给惯坏了, 无法无天。
当然了,阿荷确实野,而且天生的性子, 一点亏也不肯吃。
方才甫一进校舍的门, 瞧见床下爬着癞蛤蟆, 床上还卧着一条蛇, 床顶还有一盆泥浆, 统统儿的, 就给扔到牛素真屋子里去了。
不过,狗大知咬, 女大知羞,她是长姐,为了不叫哥哥、弟弟,并舅舅们遭人笑话,如今可是极力的学着乖巧呢,就比如此刻,坐的多端庄。
郭娴所请来的这位朴先生,据说是位高丽的皇亲,因仰慕中原文化,少年时曾到大明留学,还生活过好些年,曾经给太子殿下作过夫子呢。
他通晓八方语言,且极为擅长乐器,其自己所谱的曲子,在京城广为传唱。
不过,前些年,他因为伤心失意自己所爱的人不爱自己,回高丽去了,瞧今儿这样子,怕是他又从高丽回来了。
“你们之中,可有会高丽语的,说两句来本夫子听听”这朴夫子进了琴房,盘膝而坐,眉也不抬便开始调自己怀中那柄伽耶琴。
阿荷也正在调自己的琴了,旁边忽而猝不及防伸出一只手来,将她的手抓起来,举得高高的。
“她会”王秀卿大声说。
于是,再度的,所有女生们的目光,全集中到了小阿荷的身上。
“我听我爹讲的古今,说这朴夫子当年,总在老锦堂香的酒坊外唱歌,边唱边哭,鬼哭狼嚎。”牛素真撇着嘴,极恶毒的目光剜了阿荷一眼“她要会高丽语,肯定是那时候学的。”
“小声点吧,谁叫人家的娘是太子的恩人呢,风头让她一个人出就好了。”冯宝君阴阳怪气的说。
那朴夫子依旧不抬头,只道“那高丽语中,问候语你好,这位学生请告诉本夫子该要怎么说”
这个,阿荷倒是会的。
因为呀,她娘罗锦棠会的几句韩语里,你好这句问候语是最基本的。
“撒郎嗨哟”阿荷咬着唇,于是说道。
朴先生在琴上的手忽而一滑,便是一串乱音,他手抽了一下,胡子跟着拧巴起来,不停的抽着
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望着坐在讲堂最后面的小姑娘,十五六的年纪,倒是不梳双髻与马尾辫儿了,头发梳的很整齐,双手交握,低眉垂眼的,瞧着格外乖巧。
阿荷以为他是没听懂,清了清嗓间,双手轻握,踞幅一礼“朴夫子,撒郎嗨哟。”
少女的声音,清柔而又甜美,她两只眸子里也是满满的温柔,是朴夫子只在她的娘亲,罗锦棠眼里才曾见过的,果然女大而肖娘,几年不见,这小丫头是真长大了。
朴夫子又划了一串乱音,连咳了几声,便放下了琴,从伽耶琴的历史,再到音阶排列,一项项讲罢了,他这第一节课,也就该结束了。
女生们对于胡子苍苍的朴老夫子可没什么兴趣,至于伽耶琴么,横竖第一课,也学不来什么,只听外面几声钟响,到了下课的时间,朴夫子还在调琴,准备着给大家弹一首桔梗谣,才拨了两把琴,抬起头来一看,女生们早站了起来,急不可奈的等着他宣布下课了。
那还有人想听什么桔梗谣啊。
朴夫子只得挥手“下课”
从琴房出来已是中午,该到吃饭的点儿了。
阿荷早晨起来,先搓干净了三弟彦宁的尿布,又替奶胖胖的小彦宁洗了个澡,这才赶忙儿出的门,早晨就忘了吃饭,这会子早饿了。
女院学厨的午饭倒是作的很好,每人皆是四样菜,一份汤,并一小碗蒸到软糯的碧粳饭。
阿荷自幼喜吃鱼,学厨里的大娘似乎知晓她的心思一般,给她打了两条炸小黄鱼放在餐盘里,只要嗅着这香味儿,阿荷已经开始肚子咕咕叫了。
不过,顶着准太子妃的名号,她是那怕再饿,也不会放松警惕的。
甩不掉的小尾巴王秀卿依旧孜孜不倦的跟在阿荷身后,不停的问着“陈以荷,太子真有朴夫子那么老吗”
阿荷实在不奈烦于王秀卿的纠缠,抿了一口汤,哎呀一声道“不止就生的像朴夫子一般老,连声音都跟朴夫子一模一样了,又老,又古板,恰就是个呆老夫子。像咱们这样的女子,好好嫁个平凡男子不成吗,王姐姐,你总问太子作甚”
“陈以荷,你居然敢如此诋毁太子殿下”牛素真迎了上来,迎面便是尖厉的一声“你可是皇上口头约定过的准太子妃,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太子殿下又老又古板,是个呆夫子”